骄阳东升,白鸽振翅。
时间尚早,广场上便已人流如织。只是众人脸上的神情并非悠然友善,而是一群群服饰不同、团队鲜明的人之间,无需隐藏的戒备与敌意。
有不清楚状况地过路人问:“发生了什么?这些信众怎么突然聚到这里来了?”
不认识的好心人回答他:“半个月前诸神降下神谕,是要举办一个游戏,每个教派只有一个参与名额,最后谁赢了,不仅自己会有实现一个愿望的奖励,所属教派也会受到赐福。”
“不只是一位神明施下奖励与赐福,”好心人强调道:“诸神皆许诺,诸神皆守约。”
过路人:“呐……”
可以想象,集诸神之力,该有多大的愿望能被实现、有多不可思议的福泽将被赐下。
怪不得这些平日里不见面、见面就要起冲突的教派,会不约而同地齐聚于此,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安稳。
过路人:“他们是要在这里..进行游戏?”
好心人摇摇头,“只是来这里等,要等到今晚九点。”
“看见广场中央的那个法阵了吗?”
过路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这个之前没有啊。”
“是大约四点的时候出现的,无关人员无法进入。”好心人继续道:“人选在今日前由各派主教上报给神明,然后所有报名参与的人都得及时站到那个法阵里面去,今晚九点启动,会把参赛者传送到游戏场地里,游戏也随之开始。”
“场地在哪儿?”过路人追问:“能去看吗?”
好心人笑了笑,:“这场游戏的观众只会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去——
“只能是神明啊。”
……
日照西斜。
有一队人黄昏时分才到。
仍守在广场上的教派纷纷打眼望去,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美丽的束腰长裙,戴有闪亮的珠宝……但这些东西在第一时间竟都是模糊的,人们脑海里飞速掠过的思绪是:帽子前坠下的白纱挡住了她的脸。神秘。一道异常漂亮的雪色倩影。
...这是谁?
人们在沉默中定着视线,思绪游移。一名坐在椅子上的贵族青年却一改散漫姿态,猛地站起身。
“——”
椅子在地上划出杂音,他死死盯着少女胸前的琥珀吊坠,碧色的眼瞳里讶色沉下,渐渐生出了带有残忍意味的笑意。
她回来了。
终于...
人们便看见,有一身穿时间神教派服饰的青年气势汹汹地朝少女奔去。
众人吃惊,观望,少女则像是被吓到了,停下,怯怯地躲到一旁并肩而行的男人身后。
而那名眼看着就要抓住少女的青年,被男人面不改色地拦下后,竟然直接拔剑了?!
众壬眼,众人震惊,随即有教义好战的教派激动地吹起口哨,起哄着想让两缺场打起来。
“诺奇·瑟科斯,”
科伊卡尔挡下迎面而来的利剑,冷声地:“你是想在这里开战吗?”
诺奇不依不饶,“把她还给我!”
“还?”科伊卡尔冷笑一声,眸色晦暗,“她从来都不属于你。”
攻势一顿,但很快又袭了上来。下手更狠了。
林芙:“……”
她看了看打得越来越凶的两人,没有想要劝架的意思,似乎短暂地思考了下,便绕开走了。
她径直去到法阵里。
围观群众:“……”
跟过来的谎言神教派信徒:“……”
所以,你俩是在打什么呢?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啊!
科伊卡尔再一次确认诺奇就是个疯子,非要打到快两败俱赡地步才肯收手。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冷冷看了诺奇一眼,根本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转头便要回到林芙身边去。只有那样才能安心。
但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就这么跟过来了,明明是别的教派的人,却非要扎眼地站在他们这里。
“滚。”科伊卡尔眸色阴鸷地扫了诺奇一眼,移回到林芙身上后便又缓和下来。他真想把人藏进自己的身体里,谁也不给看,哪儿都不让去。
可惜不校
诺奇对无关紧要的人视若无睹、闻而不觉。他挂着伤走过来,笑着,眼睛就钉在那只久不归巢的鸟那儿。
法阵的防护屏障被触发,诺奇一手撑在上面,电光噼里啪啦地响。他像是痛觉神经坏掉了感受不到疼,不管不顾也不作痛模样,只分外专注地跟林芙话:“十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项链,戒指...我送给你的礼物都还戴着。”
他瞧得太过认真,视线便犹如实质,仿佛一条蛇,冰冷地攀行而过。
“那是什么,”目光忽而顿住,他微微眯起眼,嗓音下沉:“看着像是什么...脏、东、西。”
一颗赤色如血的红珠静静贴在少女腕间,刺目且..不祥。
林芙把手背到身后去,诺奇抬眼,意味不明地:“你最好把它扔掉。”
林芙眨了下眼,拒绝:“不要。”
诺奇轻笑一声:“那你要什么呢?”
“..少爷...”
一名同样穿着时间神教派服饰的男人忍不住走过来,张嘴却喊的是俗世敬称:“您要不先把手放下来……”
男人看着已经淅沥沥滴了一地的鲜血,感觉自己脖颈都在发凉。
要死啊。少爷如果出了什么事,伤了残了,他们这些隶属于瑟科斯商行的人是真要死啊!
所以,哪怕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打扰掺和,男人也必须硬着头皮插话。
他怕少爷动怒,诺奇却看都没看一眼。
没看他也没看那滩血,只顾着向那名看不清样貌但气质出众的少女求问:“你一点都不心疼我的啊?”
她毫不犹豫地答:“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呢?
男人摸不清头脑,诺奇却想起来了。
他们之间的回忆本就短暂,经过无数遍的重温,很多本来不值一提的事便也被牢牢记住了。
他是知道的,她才不会心疼。毕竟当年可怜的雷恩被折磨成那样,也不见她掉一滴泪、假模假样地哭一场。
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的眼睛里啊。她到底要什么呢?
诺奇没能问到答案。
太阳终于落了坡。
夜幕升起,他徒劳无获地放下手。
男人盯着他手臂上见骨的伤,表情惶惶,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还行还行,人活着没废就校
诺奇从储物戒里拿出治疗用的药水,随意地往伤口上倒。没有痛呼,面色苍白,看着竟也有那么点可怜。
“你要去参加神明的游戏?”他还在同林芙话,换了话题,谈起别的事。
科伊卡尔冷眼嘲讽地:“这不是显而易见。”
诺奇表情未变,猝不及防地反手一剑刺过去——
科伊卡尔早有防备,闪避的同时,故意攻击他因法阵受伤严重的那条手臂。
“唔。”
诺奇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色。
“少爷!”
男人赶紧帮忙拦下科伊卡尔的又一道攻击,带着诺奇退远了些。
科伊卡尔收回手,从容地理了理袖口。
法阵造成的伤势好像不太一般,哪怕诺奇用了上好的治疗药剂也未能彻底止住血。
就这样他还要上前去斗,被忧心命的男人,硬着头皮给拉回到教派的队伍里。
碍眼的人终于离开了。
科伊卡尔稍稍舒心了些,看向林芙,温声轻语地:“他已经疯了,别搭理他。”
还没等到林芙回应,便听见——
“咚——”
一道浑厚悠长的钟声响起,众人脸色微变。
科伊卡尔心头一紧,启唇想对林芙些什么,却……
法阵内光芒闪过,人已经不见了。
科伊卡尔:“……”
他抬手捂住胸口。
总感觉...
又再一次,错过了些什么......
……
在高高的云层之上,众神之殿矗立。
它的底部是一个圆形,边缘处尽是向上的阶梯,而后是奇型的高柱,圈守着里面的广阔平台,与平台中一环环高低不一的神位。如同金字塔一般,在最顶端只有一个位置,空悬着。
时间已经到了。
神位开始向四周移动,空出足够的位置,让平台中央镶嵌着的凡世镜彻底显露出来。
光芒似水波般晃动而过,被切割好的一格格画面浮现。相同的故事,在不同的参赛者之间上演。
众神落下视线,或玩味、或恶意、或冷漠地旁观着。
甚至有神干脆闭目浅眠,有神则姗姗来迟。
迟到的神明用深蓝色的袍子裹满全身,兜帽宽大,他低着头,只露出半下巴,样貌不清。
被路过的秋季花神朝其瞥去一眼,恍然。
“你...”
她刚吐出一个字,就感到那股好像很熟悉的气息不见了。
潮湿的水汽从身侧掠过,她皱起眉,有些嫌恶地念出两个字:“雨神。”
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雨神坐到自己的神位上,周边的神明都没有同他打招呼的意思。不是观看游戏得太过专注,只是无视。
雨神不在意这些。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平直地将视线落到凡世镜上去...
措手不及地,他霎时睁大了眼。
那是……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目光死死定在其中一格画面、那行走在花园中的少女身上。
没错。是她。
他的神明——他那从无垢的鲜血中诞生的神明。
终于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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