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交谈确实只有堵车那一回，可私底下，从锦念毕业回来开始，沈黎川每天去公司都会特意绕路，卡着时间经过锦念上班的公司，远远见她一面。风雨无阻。

    “好了。”苏父喝止她，“夫妻一体，信任是基础，我在外应酬喝醉，你妈妈怀疑过吗？锦念这几年见黎川次数一把手数得过来，有孕纯属无稽之谈。”

    锦念下楼正巧听见最后一句，心头酸得发胀。

    苏父是标准严父，话少，不苟言笑。

    没想到会是苏家唯一一个信她的人。白瑛也进门。

    两人凑在侧位的沙发上，锦念背着手，白瑛在她手心写字，“京城不通。”

    锦念一瞬紧绷。

    白瑛又写，“市一院可以。”

    锦念垂下眼，迅速思考对策。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买通了，代表她体检无碍，但随后就是薄先生诊脉这关，苏景轩没有提及薄先生什么时候到南省。

    有可能是明天体检，也有可能推迟。

    今天晚上，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

    “婚期我会再找大师想办法。”沈黎川目光隐晦扫过锦念，压抑又潮涌，“但我希望苏家能答应，以后不会再有查我行踪，胡乱攀扯的事出现。”

    苏景轩一直不出声，望着沈黎川，又望锦念，再接收到苏文菲求救的视线。

    “任何一段关系出错，都不是单纯一方的错误。”他从沙发上起来，目光发凉又严峻，“是你没有给足菲菲安全感，遇到问题不耐逃避，漠视她的不安，用冷暴力惩罚她，我是否有冤枉你？”

    苏文菲双眼爆红，哥哥一如既往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锦念却心如刀绞，苏景轩给苏文菲多少好，给她就有多少坏。

    沈黎川没给的安全感，他帮苏文菲全从她身上讨回来。

    这一刻，沈黎川与她心意相通，冷声质问，“所以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要替折磨别人？我是男人，名声已经坏过一次，锦念呢？她也是你妹妹，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兄妹情谊吗？”

    “没有。”苏景轩神色犀利又阴郁，“血脉不同。”没有。血脉不同。

    锦念握着拳，这话苏景轩多次提过，可这一次，是首次在外人面前公开态度。

    这么决绝果断，毫不迟疑，狠得她的心脏发颤。

    “抱歉，是我失礼了。”她拽白瑛上楼。

    背后是掉针可闻的寂静，她感受到所有目光集聚后背，看她落荒而逃。

    “苏景轩有病吧。”白瑛反锁门，气得捶墙，“还有你爸妈，直到咱们上楼，没人替你反驳一句。”

    锦念心底刚因苏父有点热乎气的冰窟，几分钟的功夫冰冻更深。

    她蜷缩在沙发上，勉强支着精神，“薄先生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提起薄先生，白瑛愤懑一滞，面上带出深深疑惑，“苏景轩投资薄先生中成药项目两个亿，其中一个亿是因为你。”

    锦念不解，“为我什么？”

    “为你免受针灸痛苦。”白瑛观察她神情，“他坚决要治好你的病，还怕你受疼，会不会他还在乎你？”

    “可能吗？”锦念冷声冷气，“刚才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像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别说在乎，那绝情冷漠的神态，放到仇人身上也不违和。

    白瑛一时无解，“那他这一个亿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他……他……”白瑛脑海没有一星半点苏景轩对锦念好的画面，来解释他为锦念花一个亿的行为。“他不会真神经病了吧。”

    “应该是为了联姻。”锦念四肢虚浮，“他最近总提到我婚事，治好我才能给苏家带来回报，至于免受针灸，巴掌打了给颗糖，甜甜我，我才能心甘情愿为苏家做事。”

    同时锦念清楚，一个亿真金白银砸下去，薄先生那边机会渺茫了。

    室内一时寂静，愈发显出锦念喘息无力又艰难。

    白瑛沉默听了半晌，只觉苏家空气中，风霜刀剑严相逼，四面楚歌，锦念是囚徒困兽，而她只能生生看着，束手无策。

    “你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锦念仰头靠着沙发背，凝望天花板，“我今天先探明薄先生来南省的时间，如果就是明天，只能在体检前，想办法见薄先生一面。”

    再缥缈稀薄的希望，锦念还是想争一争。

    白瑛觉得即便能见面，机会也渺茫，只是眼下有希望，总比等死强。

    她还要准备明天锦念抽血作假事宜，没有多待。

    下楼离开时，发现客厅已经其乐融融，苏文菲面带甜蜜邀请沈父留下用饭。

    沈黎川先一步应许。

    迫不及待的样子，白瑛直呼刚才走眼。

    而她走后，三楼走廊突兀出现一道影子，轻轻停在锦念门口，敲了敲。

    锦念开门，仅仅一道门缝，影子跨出一步，强行挤进去。门立即合上。

    沈黎川颀长的身形抵着门，笔挺清俊，却悲沉愤怒，急促地喘息，眼睛直逼锦念，像沸腾的岩浆，一瞬喷发。

    “四年前，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是苏景轩逼你的，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锦念没想到来人会是他，措手不及骇在那。

    “私奔那天，那个电话——”

    “都过去了。”锦念抢断。

    当年双方父母捉到沈黎川酒醉欺负苏文菲，现场衣物撕碎一地，床上还有苏文菲的处子血，他百口莫辩。

    只有锦念信他没碰苏文菲，可两人前脚找证据，后脚苏景轩就做主退了她的婚。

    等锦念千万百计，问松了酒店侍者的嘴，苏沈两家已经重新定下沈黎川和苏文菲的婚事。

    沈黎川激烈反抗过，被苏景轩联合沈家父母镇压，沈黎川没办法了，要带她私奔。

    私奔那天恰逢台风登陆，狂风暴雨折断树木电线，满城没过小腿的积水，根本无法出行，沈黎川无奈推迟一天。

    锦念接完电话，在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苏景轩一身寒气闯进来。

    后来台风停了，锦念赤身裸体，哆哆嗦嗦，濒临崩溃。

    苏景轩将她扣怀里，盯着她给沈黎川打电话，说她舍不得家人，吃不了苦，不愿跟沈黎川瞎胡闹了。

    祝他跟苏文菲，订婚快乐。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锦念垂下眼，平定情绪，“现在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沈黎川俯首凝视她，“你怀了苏景轩的孩子。”他如此肯定。

    锦念头皮一瞬间炸开，坚决否认，“没有。”

    “集安路芸柠茶餐厅，我在隔壁。”

    于此同时，楼下。

    “黎川呢？”苏文菲问。

    “好像上楼了。”身边佣人也拿不准，“我看见沈公子往楼梯方向去了。”

    苏文菲一惊，沈黎川来苏家多次，疏淡客气得很，从来不会主动上楼。

    她目光扫过二楼，静寂无人。

    再往上，锦念房门隐约露出一丝微光。

    贱人，果然不安分。

    她夺路奔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