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拓拔蓉突然嗤笑出声,鎏金蹀躞带上的玉扣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叮咚作响:太子殿下莫不是要效仿姑母可惜如今北燕国泰民安,这镇国煞器用来教坊司弹《玉树后庭花》倒是合适。
她指尖掠过琴身雷纹,朱红蔻丹映着血玉更显妖异,云姑娘可要当心,别被冤魂拖进琴里做了——
《礼记》有云:春诵夏弦,大师诏之。
苍老的声音如古钟破开满殿肃杀。众人惊回首,只见赵阁老拄着青铜鸠杖立在殿门,晨光在他雪色眉须间镀了层金边。他身后跟着两名抱竹简的童子,简上红绳犹沾着霜露——显是刚从琅嬛阁取了古籍过来。
拓拔蓉指尖一颤,蔻丹在琴身雷纹上刮出刺耳锐响。案头茶盏应声迸裂,飞溅的瓷片擦过她耳际,在朱砂色衣领割开道细痕。
拓拔小姐。赵阁老缓步走过满地狼藉,鸠杖叩地声与琴鸣共振,先帝命老臣为学宫定下首戒——你可记得
满殿学子齐身肃立,独云映仪垂眸抚平《盐铁论》卷角。
学生......拓拔蓉喉头滚动,忽见赵阁老袖中滑出卷帛书。泛黄的蚕丝帛上,朱砂批注的学宫内禁私斗几字灼如泣血——正是她祖父拓拔老将军亲笔签押的学宫规约。
殿外忽起鸦啼,惊破一室死寂。萧煜玉笛转出个银花,轻笑漫过琴弦:阁老不妨问问昨夜子时,是谁在璇玑阁赏月他白衣掠过拓拔蓉身侧,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袖口鸾鸟暗纹,毕竟这南夷巫毒,最喜附在沾了人血的金线上。
赵阁老鸠杖忽地顿地,惊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今日起,拓拔小姐移至右列末座。这尾九霄环佩——他枯枝般的手按在琴额,暂存琅嬛阁,待春猎后由陛下定夺。
春猎定在三月十五,正是北燕草长莺飞的时节。皇城西郊的猎场早已搭起明黄帷帐,旌旗猎猎,鼓角齐鸣。谢同銮身着玄色骑装,腰间悬着承影剑,剑鞘上嵌着七枚血玉,与焦尾琴上的如出一辙。他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扫过台下众学子,神情肃穆。
春猎规矩,诸位可都记清了谢同銮的声音清冷如霜,手中握着一卷金册,指尖轻轻摩挲着册页边缘,猎场分三区:东为鹿苑,西为狼林,北为鹰谷。每区设三旗,夺旗者得三分,猎得猛兽者得五分,误伤同袍者——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台下,逐出猎场,永不录用。
云映仪站在众学子中,腰间悬着昭明禁步,素青骑装衬得她眉目清冷。她微微抬眸,正对上谢同銮的目光。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收回视线,继续道:东区鹿苑多设陷阱,西区狼林瘴气重,北区鹰谷地势险峻,诸位需量力而行。
拓拔蓉冷笑一声,朱砂色骑装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她扬鞭指向北区,声音尖锐: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春猎最忌结伴而行鹰谷的旗,我拓拔家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