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p>
江慈冷眼看着赵怀素。</p>
看着她头上那支水仙金簪，看着她耳垂上那对水滴翡翠耳坠，看着她身上那身云纹绯色长裙，以及她脚下那对嵌宝珠绣花鞋。</p>
她从上到下，全都是江慈替她置办的。</p>
可她却戴着江慈送给她的首饰，穿着江慈送给她的衣裳，目光灼灼的对江慈兴师问罪。</p>
江慈冷笑，“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那就别戴我的首饰，别穿我的衣裳，也别再问我要银钱！”</p>
赵怀素这才想起，今天穿的这一身，都是江慈置办的。</p>
她越发恼羞成怒。</p>
觉得江慈就是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羞辱她，“你真当我稀罕你的东西？不要就不要，我二哥是将军，往后他立了军功，我赵家还会缺一件首饰、一身衣裳不成？”</p>
“好，有志气，希望你说到做到！”</p>
江慈说罢，转身离去。</p>
屋子里，赵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p>
庄氏替她顺着气。</p>
任谁都没想到，一向乖顺、温和的江慈竟会这般强硬。</p>
她不仅不同意周锦绣进门。</p>
就连掌家权都不要了。</p>
庄氏心里苦啊。</p>
这个家，她掌了半年，已是不容易。</p>
她出身小门小户，原本就没多少嫁妆傍身。</p>
又因这半年掌家，贴补中馈，手中银钱用去了大半。</p>
若是再这么管下去，只怕她那点微薄的存银，都要散尽了。</p>
也难为江慈掌家掌了八年之久！</p>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庄氏问道。</p>
赵老夫人冷声道，“她会同意的！”</p>
女子处世艰难。</p>
更何况江慈还是个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p>
她就算舍得下赵怀安，可她舍得下一双儿女吗？</p>
江家虽势大，可江尚书已辞官退隐，江家几位男儿还未能建功立业。</p>
江慈若是闹起来，于江家的名声也有损。</p>
江家迫于几个男儿的前程，也不会接纳她这个妒妇！</p>
离开赵老夫人的院子，江慈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将军府中，以前，她总觉得这府里的一草一木皆温馨，可今日再看，她却觉得这些花草树木皆冰冷无情。</p>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翠儿来寻她。</p>
她才发现，天色已晚。</p>
回到院子里，江慈屏退了下人，单独将翠儿留下。</p>
“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p>
翠儿疑惑道，“姑娘，您要嫁妆单子做什么？”</p>
江慈笑了笑，“人总要为自己打算！”</p>
翠儿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江慈的意思。</p>
“那雪姐儿和腾哥儿呢？”</p>
江慈淡淡道，“我若是要走，雪姐儿和腾哥儿自是要带走的！”</p>
翠儿又震惊又心疼，眼眶泛红道，”姑娘，您可知道这是一条怎样的路？”</p>
女子艰难。</p>
即便和离，依旧是弃妇。</p>
将来怕是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p>
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两个家族。</p>
江慈拍了拍翠儿的手，“去吧！”</p>
没过多久，翠儿便将江慈的嫁妆单子取来了。</p>
两人对照单子上的物件、房契、地契，认真比对过后，翠儿道，“姑娘，您这九年，一共贴补了赵家三万两白银，首饰头面三十三件，盆栽摆件十八件，这些还不加上您陪嫁商铺送来的布料、吃食、面粮。”</p>
“我知道了！”</p>
当年她嫁入赵家，父母皆不同意。</p>
可出嫁时，母亲还是为她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唯恐她在夫家过的不好。</p>
可惜，那样疼她爱她的母亲，却在三年前病逝了。</p>
想到这里，江慈心中疼痛不已。</p>
她悔恨自己当年因不满父母不同意她嫁入赵家，与父母心生隔阂，交往甚少。</p>
母亲过世后，父亲辞官归隐。</p>
她与江家的来往便更少了。</p>
翠儿见江慈久久不作声，心疼问道，“姑娘，您往后打算如何？您真打算离开赵家吗？”</p>
“嗯！”江慈轻轻点头。</p>
在赵怀安开口说娶平妻之时，她便有了离开赵家的打算。</p>
“凭什么呀？这赵府，可是姑娘您一手布置起来的，赵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都是吃您的，用您的，凭什么离开的却是姑娘您？”</p>
翠儿哭了起来。</p>
这九年有多艰难只有她们主仆知道。</p>
当年，赵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她家姑娘时，库房竟拼凑不出一百两银子。</p>
可全府上下百余口人，睁开眼就要吃饭。</p>
江慈纵使嫁妆不少，可件件都是父母精心为她准备的，她不舍得卖。</p>
现银花光后，在最艰难的时候，还卖了一处庄子！</p>
翠儿替江慈委屈。</p>
江慈手指轻抚嫁妆单子，声音淡淡，“你可知那周锦绣不是寻常姑娘，她和赵怀安青梅竹马，两家曾议过亲！”</p>
九年前，赵怀安曾与她说过这事。</p>
只不过，她并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九年，周锦绣竟还没有嫁人！</p>
她究竟是不愿嫁人，还是在等赵怀安？</p>
这次他们回乡祭祖又发生了什么？</p>
她不得而知。</p>
若赵怀安只是想给周锦绣一个安身之所，哪怕是纳周锦绣为妾，她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p>
可他却坚持要抬她做平妻。</p>
可见，赵怀安的心里藏着周锦绣。</p>
不忍周锦绣屈居她之下。</p>
九年了！</p>
他藏的够深！</p>
“姑娘，你说什么？”翠儿震惊的看着江慈，“那他们岂不是......早有牵扯？”</p>
见江慈点头，翠儿的震惊慢慢转化为愤怒，“姑娘，那你离开，岂不是还成全了他们？”</p>
“他们未必过得好！”</p>
赵府不比功勋世家，有家族百年基业支撑。</p>
除了九年前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许东西。</p>
赵家并无其他产业。</p>
赵怀安混到如今也只是个四品武将，俸禄不高。</p>
若是再无建树军功，赵府连表面的体面都难以维持。</p>
周锦绣以为攀上了高枝，实则只是从一个泥坑跌进了另一个泥坑而已。</p>
次日一早，江慈带着翠儿去了一趟平西王府。</p>
她的姨母苏行知便是平西王妃。</p>
平西王谢渊，是异姓王。</p>
当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征平西，对抗西凉上百万大军，一去不回。</p>
虽死，却抵挡了西凉百万大军。</p>
皇上念其功劳，追封他为平西王。</p>
兴许是天不亡谢家，苏行知在谢渊出征不久便诞下一子，取名谢天赐。</p>
皇帝念其功劳，封了苏行知诰命，谢天赐一生下来，便被封为平西王世子。</p>
表面看着，风光无限。</p>
可任谁都能想到，苏家式微，平西王去，苏行知孤儿寡母，除了身份尊贵些，实则并无实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