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只会报复你一个人,不会波及你身边其他无辜的人。”傅敏一副可怜施舍你的模样,配上他煞白的鬼脸,可谓阴毒可怖,“请符人,你想好了吗?”
这一声问句落下,全场寂静无声,原本楼上的陈清渊想要开麦,却被巫衡拦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台下正中央戴着罗刹面具的青年身上,是要屈服了吧?刚刚还从容不迫地介绍自己师门呢,这要是累及师门,心里该有多负疚啊?
虽然这台上的小鬼着实可恨,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只是想归这么想,但……他们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请符人,并不是一个会这么简单就屈服于强权的人。
正适时,一声刺耳的音噪声响起。
随后,属于请符人的轻快声线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哇喔,你看着身量不大,口气还不小嘞。”
“我后悔了。”
陈清淮将纳鬼符一
掌捏碎,随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缚魂锁给傅敏拴上:“你这种鬼仆,我是无福消受了。”
“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陈清淮左手的符光一亮,顺手又给鬼叠了一层buff:“你真当我傻子啊,你都要对付我了,我当然得先下手为强啊!”
“小鬼,你猜你大爷爷,对你有几分疼爱?”
傅敏挣脱不开缚魂锁,脸上的青白愈发可怖:“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陈清淮掂量掂量了手里的麦,顺手丢给旁边的老萧,“我的见证做完了,接着拍卖吧,我去办点事,等下回来收钱!”
说着,他就直接连人带鬼消失在了舞台中央,居然连一点儿气息都没留下。
“追!”
刘成伏脸色难看地通知了部长,不过他刚通知完,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高长合!你要造反吗?”
没错,不知什么时候,高长合带着一个长发的青年男子堵住了出塔的路,白塔就两个出口,一前一后,两个人守门刚刚好。
高长合今天穿了身非常正经的黑西装,配着他的光头和降魔杵,简直将西装暴徒写实到了极致。
“没有,副部长你误会了。”高长合笑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差点儿掉下来,他也嫌碍事,干脆就摘了丢在地上,“环境处已经放假,我和请符人可是挚友,他去为我的小命奔波,我不得替他出几分力啊。”
“谁让我交友不慎呢,上次挚友火烧酆都鬼市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啊,那小鬼准记得我,我要是不自救,难道等着明天暴毙吗?”
刘成伏看向另外一人,脸上的怒意更加明显:“岑惊鹊,你也要拦我们吗?”
原来长发美人叫岑惊鹊,他脸上也未戴面具,露出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抱歉,我只喜欢养鱼,不喜欢给人当舔狗。”
“你今日来,部长知道吗?”
岑惊鹊摆了摆手:“他知不知道,跟我帮朋友忙有关系吗?”
话音刚落,那头已经打了起来,白塔一楼顿时乱作一团,二楼往上立刻变得喧哗起来,可下楼的路都被堵住了,他们除了等待,好像也无济于事。
而且,那个请符人离开的方向,好像走的不是离开鬼市的路吧?
陈清渊有些担心,可他也知道,一旦涉及玄门,他的担心也只能是担心,清淮比他更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阿淮的大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即便阿淮受了伤,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把他救回来。”
陈清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安慰人?”
巫衡理直气壮地摇头:“没有,他们都跪下管我叫活菩萨。”
……听出来了,你们玄门天师普遍骨气都挺虚的。
而楼上的天师府包厢里,张则灵已经站了起来,手上还捏了一沓符箓,显然是准备下去帮忙了。
“师弟,真去啊?”
张则灵点了点头:“我并不反对环境处用新镇物代替旧镇物封印景江河的办法,但这不应该建立在牺牲请符人的基础上。”
“但你要知道,这是伤害最轻的办法。”张原乡还坐在椅子上,显然并没有出手拦人的意思,毕竟这次下山,师父从闭关中递出消息来,此次出行由小师弟全权做主,他现在多嘴问一句,只是想知道小师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好给跟过来的弟子们一个理由,“请符人应天下劫难而生,劫难起则请符人现,如今景江河恶相频生,你再清楚不过,环境处这么做,只是想拖延请符人成长的步伐,好延缓景江河恶变,争取凑齐新镇物的时间,对于处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来讲,确实是一个非常稳妥的方法。”
“是稳妥,但陈清淮是我的朋友,他……不该被牺牲。”
张则灵看向台上护着翡翠首饰的主持人老萧,台上最中间地带显然被人下了护阵,而下阵之人,显然不言而喻:“而且,在我看来,环境处所谓的牺牲和置换,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地府的鬼蝇营狗苟,难道人间遭劫难,地府就会好吗?
不过就是打着护佑天下苍生的旗号,行自己的私利而已。
“师兄,你知道我在回天师府前,在禹城遇到了什么吗?”张则灵将一支录音笔放下,“这里面的东西,可以给你答案。”
说完,他就提着符箓出去了,张则灵不知道高长合是怎么说服岑惊鹊插手的,但岑惊鹊作为现任部长的弟子,本身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所有人都下场了,天师府必须也要作出表态。
张则灵心里想着,符箓一张张落下去,必须先保护好普通人的性命,然后——
他一路向下,最后一张符箓落在包厢的门边,他脚下一个轻点,正好落在主持人老萧的身边。
“少天师!”
“别慌,呆着就行。”
刘成伏眼见天师府也插手,脸色愈发难看,即便此刻环境处的援手已经抵达,他提起的心也没落下多少。
正适时,远处,真的是远处,忽然爆发出了地动山摇般的声音。
如果有人站在白塔的窗边去看西南方,就会看到火光冲天而起,那火带着丝丝缕缕的鬼气,竟一时妖冶得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是——
酆都内鬼市的方向。
而随着这个爆炸声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震感,一阵接一阵,根本没个停歇。
可想而知,内鬼市里面现在有多么精彩了。
第177章
雷符
酆都鬼市乃两界中央地带,
选址特殊,方位特殊,
风水也极为特殊。
外鬼市暂且不提,
因现在多是玄门天师在做买卖,故而风水更与人间趋同,陈清淮在混进鬼市后,
稍微看过一眼格局,是很精妙,但还没到惊讶他的地步。
酆都鬼市真正核心的阵法,
在内鬼市,他去捉傅敏小鬼时,就发现了。
并且陈清淮借着逃避鬼差追捕的事情,
将内鬼市整个转了一圈,请符人是天生的风水师,只需看一眼,
就大致看懂了里面的门道。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绝地配绝阵,以毒攻毒,反倒让这方地界成为了滋养鬼魂的绝佳之所。
外鬼市的坊市格局井然有序,内鬼市却不然,这里的街道狭窄,只要能有下脚的地方,
就有门脸,
却多是那种仿古的砖瓦房屋,房檐下都挂着白惨惨的鬼火灯笼,
灯笼上写着繁体的数字,
却并不是按顺序排列下去的,
旁边的灯笼写的捌拾捌,再往右却已经千位数开外,这些灯笼有新有旧,却呈现出某种规律排布,也能称一句乱中有序。
如果没什么仇恨,陈清淮还是蛮有兴致研究一番的,但现在嘛,他可就没有没有那好的兴致了。
既然地府的鬼提前要向他索命,他不得自救一下,给人掘掘老坟墓堆子啊。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陈清淮狞笑出声,惨白的鬼火映照在他脸上,配上他左手闪着妖冶红光的云符,直接将反派气质拉满:“找个鬼,去通知阴曹司的老头儿,就说他的小乖孙在我手上,要是还想他活命,就来见我!”
“我的脾气不太好,十分钟!如果十分钟没来,我就烧一垄坊市,如果再不来,就再烧一垄,直到烧完,如果还不来,那你们这位傅小爷就得跟这座内鬼市同归于尽了。”
陈清淮平日里做老师,说话语调舒缓又有顿挫,现在用这般的声音讲出来,却叫一众鬼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能不吓鬼嘛!
鬼不像人,十七年对于地府的老鬼来讲,简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而且他们大多数也不靠面容识别,这人的气息——
分明就是上一次火烧鬼市的魔头!
一众鬼得了消息,立刻作鸟兽般散去,内鬼市当然还有鬼差驻扎,不止是傅家派系,其他负责阴司衙门的,都有常驻鬼差。
有鬼差同阴曹司交好,就来劝请符人,不过他还没开口,就直接被陈清淮卸了两条胳膊。
“你竟敢袭击地府鬼差!”
“对,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老头子从前一直叫他修身养性,到现在养得是人是鬼都想爬到他头上为非作歹,陈清淮决定不忍了,“我都要没命了,还怕你这点威胁!”
十分钟很快过去,陈清淮这会儿脸上未戴罗刹面具,傅敏只看到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快意的笑容:“小鬼,看来你大爷爷对你,并没有几分疼爱呢。”
十七年前,他就敢烧了半个酆都鬼市。
十七年后,他本事见长,当然得换个新鲜的。
“可惜了,此地格局甚好,却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陈清淮概叹一句,然后手起雷符落,只见长长的一条坊市,顷刻间就有数十道惊雷落下,这些惊雷蕴藏着天地浩然正气,几乎是眨眼间,就吞没了附近所有的鬼气。
“呲呲呲——”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最后汇聚成引火线,几乎不费什么功夫,整个被投下惊雷的区域,就扬起了盛大的鬼火巨焰。
“是不是很漂亮?”陈清淮语带赞叹地看向傅敏,“可惜了,这些个小鬼老鬼跑得快,烧到的没几只,不过这些被烧到的鬼似乎冤孽有些深啊,雷符正正好好劈在他们身上,我好像还涨功德了。”
“
你——你这个疯子!天道怎么找你做请符人!你简直是个恶鬼!”
陈清淮轻呵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冲天的雷火夹杂着鬼火,仿佛要将这片阴暗的地界一次性涤荡干净,乘着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雷火勾天动地,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十五分钟过去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哎。”
陈清淮语带遗憾地说完,手里又是一沓雷符展开,要说玄门拥有雷符最多的人,绝对是非他莫属了:“傅敏,湮灭前看到这种景象,你也该死而无憾了~”
傅敏已经急得脸上生鬼角了:“你说十分钟的!现在才五分钟!”
“我说的话,你也信?我想几分钟,就几分钟,你看那些鬼,就比你更识时务!”说罢,他手中的雷符散出去,它们就跟有灵智一般,朝着阴暗的坊市炸了过去,不一会儿,震天的雷声响起,更盛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面黑寂的天空。
“不担心你的鬼属吗?你的鬼属应该跟着你做了不少恶事吧,我本来没兴趣管你们地府这些腌臜事的,但现在我,突然就想管一管了,你放心,我的雷符只杀恶鬼,若身无冤孽,这些雷火也就仅是盏比较耀眼的路灯而已。”
傅敏后悔了,他现在简直肠子悔得比脸色还要青了,早知道有今日,他绝对绝对不会去招惹什么请符人!
大爷爷还说什么天道属意的气运之子,必定心怀仁义、品德高尚,你这特么简直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天道你没事吧?!
“不是想试探我的深浅吗?今晚,咱们就试探个够!”
说着,陈清淮从怀里又掏出一把雷符撒出去,就跟雷符不要钱似地往外撒,有鬼差想要阻止,可雷符又哪是底层鬼差可以硬刚的,他们连前进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步步后退。
“快去通知傅阴曹!请符人暴走了!”
“快!去通知地府几位司长主簿!若闹起来,谁也吃不到好!”
“你!赶紧去取忘川河的河水来!他是活人,必然……”
这鬼差话刚说到一半,竟被底下人抢了锁魂链,反被绑了起来:“你要造反吗?”
这造反的鬼却狞笑一声:“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就是比老子早死几年嘛,日日仗着资历抢老子功劳!”
有一个鬼动手,就有第二个鬼动手,反正有请符人托底,大不了就把锅甩在请符人头上,一群鬼还没一致对外呢,就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
人间的人心复杂,地府的鬼绝对更复杂。
滞留地府、流连不去的老鬼,有些只是受制于资历不得志,有些则是被强权压着,鬼惯来凶恶,闹起来,当然比人间的焰火更热闹。
而陈清淮现在,就喜欢热闹。
“都已经烧了四分之三个鬼市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呢,这要是今日不来,我还得回去烧他的供奉排位,诶,挺麻烦的。”
傅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爷爷是阴曹司敕封,是正经过了明路的阴官,你这是渎神!”
“渎神?小鬼,你也不怕风大烧了自己的舌头!”陈清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神,不要以为随便几句奉承话,听久了就当真了。”
“阴曹司敕封,那是前朝的事情,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新时代政府给你们敕封了吗?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吧。”
花架子拉名头,谁都会,从前的城隍庙确实夜审阴阳,可现在的阴曹司只是暂代其责,一个暂字,便能说明阴曹司至今仍名不正言不顺。
不然要真是名正言顺,也没必要和环境处搞这种膈应人的小动作了。
“我猜,你大爷爷和环境处合作,必然是各取所需,环境处需要你们手上的三生石当做镇物,也
需要借此打压我,好让我乖乖为他们办事,等劫难起,就是环境处出力镇压劫难,到时候名声力量皆落在环境处,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而你大爷爷呢,因为献宝有功,说不定还真能捞个正司当当,到时候你们双赢,我呢?”
陈清淮望向远处腾起的雷火,眼眸里是跃动的火光:“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久闻傅阴曹是大善人转世,今晚怎么不见功德傍身?”
看来,傅小鬼还是有几分牌面的,至少……鬼越老,越看重血脉传承。
话音落下,就有一个身穿黑红官服的中年鬼手持文书出现,他生得宽厚,眼神不怒自威,像极了传说中“钟馗”的长相,唔,就是胡子太短这点,不太符合。
“陈清淮,还不速速放了我孙儿!”
傅敏当即大哭出声:“大爷爷!救我!我不想死!”
“孽障——”
傅阴曹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了用官位压鬼,而他也确实能力卓著,这些年更是能驱使判官册,虽然不是掌人间命运的正册,但副册依旧能用笔墨改写阳间人类的未来和阳寿。
这也是他能和环境处平起平坐谈条件的根本所在。
他姗姗来迟,便是因为要积蓄力量以此叫请符人听话于他,谁知道这个请符人根本不讲武德,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直接打在了他的鬼身命脉之处。
顷刻间,剧烈的撕裂疼痛席卷了他整个大脑。
“啊——”
“大爷爷——”
陈清淮却很懂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歘歘歘几道红光杀过去,顺手还把对方落在空中的书册抢了过来。
哟,判官册,好东西啊。
第178章
烧了
既然是好东西,
陈清淮当然愉快地收下了这份战利品。
传闻判官册是当年地府崔判官的掌上灵宝,不过这份册子看着新了些,应该不是旧卷,
况且玄门记录中,崔判官等一行高层阴司官,
早已洗掉记忆重入轮回,按照时间来算,
估计已经轮回五世以上,
就算现在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