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时候真挺不懂他的,林月鸣满脸严肃:
“当然不是,我对狗说的。”
被人骂是狗,江升居然也不生气,还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你说的哦,一直对我好,你可得记得你今天说的。”
林月鸣真是服了他了:
“是我说的,要不要我再给你写个字据,按个手印?”
正常人都听得出来,这话她就是在挤兑他,结果武安侯不仅没听出来被挤兑了,竟觉得,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江升立马爬起来:
“对对对!夫人说的对,就该这么办!”
于是午觉也不睡了,跑到厢房去找笔墨,写字据。
这一出出的,写字据按手印难道是他的嗜好?
林月鸣懒得管他,自抱了被子睡了。
江升提着刚写好的字据回来,见林月鸣又睡了,也不吵她,轻轻捏着她一根手指头,按了印泥,在字据上留下手印。
拿帕子给她把手指擦干净,江升轻手轻脚地把上次装字据的大箱子翻出来,将盖好手印的字据装了进去,然后又郑重锁好,藏了起来。
大大的箱子里,装着武安侯小小的家当:
一张写着:不跑。
一张写着:一直。
第63章
反噬
禁军解封后,京中各家各户又恢复了走动,林月鸣就一直在等着文冠上门。
她虽对文冠没有那么熟悉,但听陆辰提过,文冠是个心智坚定之人,不然陆辰也不会想着要给他脱奴籍再送他去参加科举。
白芷那日的眼泪一直压在林月鸣心里,他们俩儿是因她和陆辰的原因才错过的。
奴仆之身,连自身性命都做不得主,何况婚嫁之事,这事也怨不得文冠,如果文冠愿意为白芷努力争取,林月鸣就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白芷一个机会。
毕竟,文冠的娘一直很喜欢白芷,她和白芷离开陆府那天,文冠的娘还特意来送了白芷,还给了白芷二十两银子。
结果,文冠一直没有再出现。
想等的人没等到,不想见的人倒来了,林夫人登了侯府的门。
林夫人在前厅喝茶等了很久,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江夫人。
江夫人也不是有意怠慢她,实在是林夫人来的时候,江夫人还没起呢。
林夫人是来找江夫人帮忙求情的,见了江夫人就开始垂泪:
“亲家母,能不能请侯爷帮忙在皇上面前求求情,我家老爷,实在是被打得不成样子,这又丢了官,眼看就活不成了。”
林大人前段时日春风得意,靠着有一个好姓,一路从礼部员外郎扶摇直上,升成礼部侍郎,结果短短几月,登高跌重,因为差事没办好,惹怒了皇上,不仅被皇上打了板子,还丢了官,甚至因为欠施家的银子,连林家的宅子都被施家收了抵债,如今一家老小租了个二进的小院勉强度日。
三纲五常之道,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无处不在,无人能挡,受益于三纲五常之道的人,因此而被反噬,却是再正常不过。
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因而林月鸣对上林大人,性命和财产都由不得自己。
但是同样,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皇权出手,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便将烈火烹油的林大人推到了刀山火海之中。
林夫人不是林月鸣的亲生母亲,林大人之前又抢了林月鸣的嫁妆,这些之前江升都跟江夫人讲过。
所以林夫人登门,江夫人甚至都没让人去请林月鸣,直接打发了林夫人:
“升儿字都不认识几个,哪懂朝堂的事儿,他嘴又笨,你让他找皇上求情,万一没说到点子上,可不是害了亲家公。如今,还是让亲家公好好养好伤,再图将来报皇恩才是正事,我这里有上好的人参,你带回去,若是不够,尽管来找我,都是亲戚,一家人不要怕不好开口。”
林夫人这次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她带了林家香铺的房契来。
皇上既说了,这铺子是林月鸣的,让林大人还给她,那不管之前前情是什么,都不用掰扯了,就得还。
江夫人不肯帮忙,林夫人就想走走林月鸣的路子,借着还房契的机会,想让林月鸣找江升吹吹枕边风,救林大人一把。
结果江夫人房契是收了,却连林月鸣的面都不给林夫人见,只道:
“月鸣?哎,这孩子病了,听说亲家公被皇上打了板子,她忧心得很,都病得下不来床了,待她好了,我定让她回林府看看......”
林月鸣都是收到崔嬷嬷送来的房契后,才知道林夫人来过了。
房契收了回来,铺子自然也要收回来,头一件事儿,就是要派人去查账,也不知道这半年,林大人安排的掌柜把铺子给管成什么样了。
若是往常,林月鸣定是要亲自去趟铺子才放心的,但既江夫人都替她说了,她最近病得下不来床,林月鸣也不好这个时候往外跑,免得被林夫人堵上门,于是就把这事儿安排给了白芷。
林月鸣吩咐白芷:
“宁愿查得慢些,也务必把账目查清楚了,不用着急,我跟田嬷嬷说好了,你若来不及回来,就在田嬷嬷家住几日。”
田嬷嬷一家原就是帮林月鸣管着铺子的,江升把田嬷嬷一家买回来后,一直没安排差事,趁这次铺子收回来,林月鸣便还让田嬷嬷帮忙管着铺子。
白芷接了差事,不疑有他,把林月鸣的贴身事跟佩兰交代了一番,便出门查账去了。
果然如林月鸣所料,林大人不太会当官,也不太会做生意,做的还是甩手掌柜,请了个掌柜回来,把铺子管的乱七八糟,账目也是不清不楚。
田嬷嬷一家和白芷足足查了三天,才把账目理清楚,回来交差。
白芷义愤填膺地:
“好好的一个赚钱的铺子,给他不过半年,居然给弄折本了!亏了好几千两银子!这掌柜就不是个老实的,以次充好坑客人,坑蒙拐骗做假账,钱全进了他的口袋。状子已经递到京兆府了,必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林月鸣看白芷这心神全在查账上的反应,就怀疑文冠是不是又没有抓住机会。
待田嬷嬷单独留下来,细问之下,田嬷嬷果然说道:
“我按大姑娘吩咐的,留意看过了,未曾有人来找过白芷姑娘。”
她都特意把白芷送出去了,文冠居然这样也不来。
林月鸣很是失望,既是有缘无分,那便,算了吧。
而林月鸣左等右等等不来的文冠,此刻在禁军诏狱中,终于等到了人来。
文冠那日登了武安侯府的门,因邵俊阻挠,见不得夫人,便准备先行回陆府,再图其他。
毕竟,他是知道的,夫人每几日都要出门去铺子的,只要在铺子外守株待兔,总能等到夫人,翰林交待了让他亲口带给夫人的话,他是一定要带到的。
结果回陆府的路上,正好遇到禁军封街,文冠身上有陆府的凭证,递了凭证给禁军本是无事的,结果禁军都放他过去了,突然背后来了一闷棍,一下就把文冠给放倒了。
文冠再醒来时,就已身在禁军的诏狱,单独一间牢房,不见天日。
若说是因罪被抓的,总该有人审讯,却也没有人审他,每日只有一个耳聋眼花的老看守给他送饭。
说话又听不懂,问什么都摇头,面对这样一个老看守,文冠即使再有本领也使不出来。
不过文冠也没有放弃,每日在牢房里划线数着日子,他不信,禁军会一直关着他。
果然,又一次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而这脚步声沉稳,绝不是那老看守,文冠跳了起来,扑到牢门上,对来人说道:
“我乃工部左侍郎陆大人府中之人,你是何人!因何无缘无故,羁押于我?!”
虽是白日,诏狱里却黑漆漆的,来人提着一盏油灯,从门口走来,笑呵呵地说道:
“哎呀,对不住了,这些日子,倒把你给忘了,我们侯爷让我给你们翰林带句话:“再敢来,打断腿,给老子,滚远点。””
第64章
回京
自从曹卓群倒台,蒲家被抄家,林月鸣就开始准备起重新给皇家供香之事。
要想给皇家供香,首先得通过户部香务司的资格遴选,拿到香引,才有资格贩上品香,内务府选皇商供香,也得从有贩香资格的香户中选。
香务司的香户资格遴选三年一次,本来今年开春就该重新选的,结果香务司的主事去年告老还乡后,北疆出身的户部尚书和清流一派的户部侍郎互掐,这个位置空了大半年一直定不下来,连选香户的事儿也耽误到现在没有动静。
江升常伴圣驾,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别人多,别的朝堂的事,林月鸣不好问,和这个相关的事儿,林月鸣觉得自己问问也不犯忌讳,于是便问江升:
“上次你说秦家四郎在抢香务司主事的位子,抢到了么?”
江升虽不做生意,但这半年老是听秦家四郎叨叨这事,再加上林月鸣本身就在做香料生意,所以老早帮她关注上了,回道:
“八九不离十吧,香务司关系着香税,主事虽仅是六品官,责任却大
,皇上是不放心交给不相关的人,总是要给自己人的。皇上主要是嫌四郎跳脱,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后面嫌苦嫌累又撂挑子,所以压一压他的性子,如今他坚持了大半年还不放弃,皇上就觉得他这次该当是认真的,所以多半会给他。”
如果香务司的主事是秦家四郎,林月鸣觉得,以江家和秦家的关系,加上商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有贩香的资格的,资历也够,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不大是不大,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正好月底是秦国公夫人六十大寿,在给秦家挑礼物的时候,林月鸣就给秦家四郎单独备了一份,让江升帮忙找人送过去。
虽江升觉得,以两家的关系,便是不送礼,秦家四郎也不会在遴选香户这件事上为难自家夫人,但既是自己夫人吩咐的事儿,他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拿了礼物登了秦家的门,去找秦家四郎。
秦四郎刚过弱冠之年,单名祝,字祈胜。
秦祝在北疆时和江升就最是要好,和上面两个哥哥不同,秦祝对行军打仗没什么兴趣,自小喜欢舞文弄墨,还比较感性。
江升来看他的时候,秦祝正抱着酒壶,坐房顶上,一边举杯邀明月,一边嘤嘤嘤嘤地哭。
秦祝从小哭到大,江升可不管他哭什么,夫人交代的正事要紧,办完了正事,他还得回去陪夫人睡觉呢。
于是江升举了举手里的礼物,仰面问他:
“林大儒的真迹,要不要?”
秦祝虽不喜欢行军打仗,但从小被秦国公棍棒逼着,一边嘤嘤嘤嘤一边也得练武,所以功夫也没落下。
听说是林大儒真迹,秦祝顿时不哭了,飞身下来就要来拿,破涕而笑:
“还是你够意思,知道我差事黄了,特地带礼物来安慰我。”
江升原本都要给他了,一听他说差事黄了,手腕一翻,字画从左手翻到右手,倒让秦祝扑了个空。
秦祝怒了:
“什么意思,知道我差事黄了,特意来奚落我?”
江升背着手把字画放身后,问他:
“讲清楚,什么差事黄了?”
不提还好,一提,秦祝顿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泫然欲泣道:
“我的香务司主事,没了,没了,没了!皇上让我去工部,以后就管盖房子,修水沟,建皇陵,嘤嘤嘤嘤嘤。”
这就麻烦了,刚跟夫人夸下海口,说什么八九不离十,这打脸的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