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的月色在雾海中翻滚着,夜深得寂静。
她困得快拿不动手机了,随手就放在了另一个枕头上。
脸陷在柔软的被子上睡意沉沉。
人在浅眠期的时候思绪就已经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色彩有些陈旧黯淡。
高大的桦树林下周边是骇人的沉静,了无声响,就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独自行走。
她想追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脚底却被绊住,浑身猛地一抖,一股跌落而下的跃空感将她惊醒。
耳边悄无声息,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
她闭着眼沉稳地呼吸了几下。
脑海中关于梦境的记忆全都消失不见,但那股残留的郁堵的情绪好似还堆积在胸口,久久无法弥散。
顾书云掀开被子走下床。
她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不太常用的纸笔,粗糙的质感轻蹭过她的指腹。
宣草纸自带类似古纸般的纹路,真实的花草植物轻绽在纸面,在干涩纸面上落在的第一笔,让人仿佛行走在山川沟壑之中。
即便如此,顾书云还是低着头一点点地琢磨着用词。
灯光下,她的睫羽宛若蝴蝶翅膀轻轻扇动着,柔和而又朦胧。
好像突然,有些话想对他说。
第40章
按照苏城习俗,
顾书云需要从家里出嫁。
因此婚前几天她又回到了南苑小区爸爸妈妈的家里。
水岸华庭作为他们的婚房,外公会接手之后重新布置,他还特意叮嘱顾书云把东西带齐,
期间可不能回来偷看。
顾书云笑着应下了。
再回到这边,
爸爸妈妈都来接她回去。
家里的房间现在是向梨迟住着,
顾书云想说,那她住书房就好,
反正也没几个晚上。
然而向梨迟知道后特地打了电话回来,让她住回原来的房间。
原来的房间。
她一直还把这个房间当作是她的吗。
顾书云不想这样。
所以并没有听她的。
然而晚上的时候向梨迟却突然出现在家中。
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最近在苏城拍戏,
所以回来看看。”
鄢曼吟的眉眼顿笑:“那刚好过几天也能参加书云的婚礼了,这几天你要不要住家里?”
“都行。”
她的戏份拍得不是很紧,时间上比较好说。
而且她现在也没那么抗拒回到这里了。
夜晚,顾书云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向梨迟在客厅摆弄着什么盒子。
她上前问道:“需要帮忙吗?”
向梨迟摇摇头说:“不用,
装好了已经。”
她拿起那个像摄像机一样的方盒子问道:“我新买了个投影仪,
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顾书云没有拒绝,微笑着说:“好啊。”
她们进到了房间里,这还是顾书云这两天第一次进来。
房间经过她的布置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靠近窗户那一侧高了一个台阶,原本放琵琶的位置向梨迟摆了个软沙发,而对面是面干净的白墙,这个位置正好连幕投影仪挂在身后正好连幕布都省了。
“你有推荐吗?”
“你想看什么类型?”
“除了年代片和民国片都可以,
这几天我快刷吐了。”
顾书云回想了一下闻屹给她整理的电影清单,
选了一个她觉得还不错的,问向梨迟如何。
“我没看过,
那就这个吧。”
-
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她的手机响了。
因为房间里的灯光暗,也看不到什么,
顾书云将视频转成了语音。
“在干嘛呀?”闻屹的声音响起,“看不见人?”
“我在和梨迟一起看电影就不开视频了。”她又补充,“在家里看。”
他挑眉问道:“那现在和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白墙上的电影画面还在滚动播放着,顾书云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旁边的向梨迟。
他们聊天声音就算不大,也还是会影响到她的吧?
顾书云撑起身子从沙发上起身,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低声对她说:“我去旁边接会电话。”
向梨迟稍稍仰头,眼神藏着些揶揄,啧笑道:“才刚回来两天要不要这么难舍难分啊?”
话中的打趣让顾书云有些害羞,她解释说:“不止两天,他出差一周了。”
“行行行,”向梨迟摆摆手,“去吧去吧。”
顾书云握着手机走到床边坐下。
抬腕时屏幕亮起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于是她拿起听筒对那边说:“现在可以了。”
房间里关了灯,唯一的光源便是白墙上闪动的画面,然而耳边却是他懒散的笑声。
顾书云反问:“你笑什么?”
“我是高兴,”闻屹笑着,“看来我比电影重要。”
本来就是。
顾书云没有否认。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衣角上绕了绕,问他:“你现在在干嘛呢,是不是准备睡了?”
他轻轻出声:“还没有,我在发愁。”
“嗯?愁什么?”
“我在想,未来几天没有我可以抱着睡,你可怎么办呢。”
他上扬的尾音带着些许笑意,声音伴随着机械的电流音,轻挠着她的耳廓。
顾书云辩驳着说:“你说反了吧。”
她都自己睡了一周,哪有什么不习惯。
而且她怎么觉得,他说的是他自己呢?
闻屹懒散地笑了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可能今晚就会想你想得睡不着,到时候失眠打电话给你,你会呼呼大睡着吗?”
顾书云假装正经地说道:“要看你是几点,一点之后我可能就进入深度睡眠,听不见手机铃声了。”
“睡得这么香吗?那谁来心疼你老公?”
顾书云笑:“如果你在出差第一天说这个我可能还会信,你都自己睡了一周了,不要骗我。”
“好吧,刚刚确实是哄你的话。”闻屹承认道,“想不想听点真话?”
“什么真话?”
闻屹:“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吗?”
顾书云愣住,瞳色微张。
心跳声自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骤然加速。
她匆匆跑到窗前,垂眸向下看去。
真的,
他真的就在楼下。
像是在电话中感知到了她的脚步,闻屹抬眸朝她卧室的方向望了过来。
漫长的距离明明如此遥远,他们根本无法对视。
可她的一颗心还是像跌入了云海中一般,柔软坠落。
“想下来吗?”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显得如此清晰。
顾书云的眼睫快速扇动,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等我。”她笑着说。
几乎没有犹豫,顾书云拿了件外套就跑出房间。
深秋的气温已经寒凉,冷冷地扑在她的身上。
他站在车旁像是等待许久,挺阔的身形长身而立。
一周高强度的工作量本来让他是有些疲惫的,原想着回家洗澡之后可以抱着老婆一起睡觉。
结果进屋之后他差点吓一跳,四周红色的气球和彩带挂满了屋顶,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喜字,连房间的被子都换了颜色。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突然想起,外公前天也叮嘱了他不要破坏了婚房。
他在家里转了好几圈。
还是想见她。
“你怎么来了?”顾书云抬眼问道。
闻屹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凤冠放在家里了,我替你送来了,冷不冷?”
他勾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因为着急下来,她里面穿的还是睡衣,哪怕有着外套也无法抵御寒凉,手不可抑制地冰冷。
闻屹拉开车门,让她侧坐在座位上,车里开了许久的暖气,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热风将她包围。
“这样好些吗?”
“嗯。”她点头。
温热气流的吹拂之下,她的体温很快回暖。
他弯下腰浅垂着眼,认真问道:“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顾书云故意装着糊涂,弯着唇角说:“还行,主要是我回爸爸妈妈家,就没空想你了。”
闻屹挑眉,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真的?可我好想你呢。”
“他们说结婚之前不能见面,但离结婚还有三天,太久了,今晚如果没有见到你,我真的会失眠。”
“就会油嘴滑舌。”
顾书云微微别开脸,嘴角却始终没有放下去。
闻屹的身子又低了些,清峻的面庞在她面前不断放大,逼迫着他们对视。
面前的光线由明转暗,她一心只想着躲避,差点失重地向身后倒去,顾书云直了直上身,听见他低声哂笑:“你不是亲过吗,油嘴滑舌可能不太准确。”
他的手撑着她身旁的靠垫上,目光一刻没离地落在她脸上:“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和我接吻是什么感觉?”
顾书云的眉梢抬了抬,怕他说完就要亲下来,赶紧捂着唇回答:“没有。”
脸控制不住地泛红。
想换个话题。
顾书云眼眸转了转,顺着他刚刚的话问道:“婚礼应该都齐全,没有其他要准备了吧?”
“除了你和我,没有了。”
她放下手,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其他人都很有经验,只有我们是新手,所以最大的变数应该是我们。”
好像是没错。
她身边没什么朋友结婚,参加过的婚礼也不多,确实没有经验。
万一哪天出错了怎么办。
顾书云咬了咬唇。
“紧张了?”他半张脸隐在晦暗中像深沉的海,而嘴角噙着抹笑,“那想不想先练习一下那天的流程?”
她清淡的眼眸微抬,问道:“去哪练习?”
顾书云以为是像之前在教堂里一样,他要带她去走一遍流程。
谁知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紧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
“先从简单的开始吧,比如拥抱过后,”他加重音,带着诱哄的口吻,“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手指摩挲过她略微颤抖的唇瓣,低沉的声音如同陈年美酒般晕开,醉人心尖。
顾书云像是迷路的小猫,亮晶晶的眼眸盈盈浅浅,带着些迷茫。
他挑着她的下巴抬起,低着头,将唇印了上去。
两人的鼻尖相撞,她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