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也笑了,拿起另一个枕头开始反击,“能不能吃你心里还没点数吗?又是心疼程嗣的一天。”
月光温柔的洒在小帐篷里,两个年轻的女孩闹到很晚才睡。
嬉笑声被包裹在晚风里,闲暇又惬意。
山上的戏份整整经历了一周多,其间顾栖都没怎么见过秦宴,就像这人已经回去了一样。
下山那天,柳烟儿第一个坐到车上,满是惬意的靠在窗边。
“可算是能回去了,希希,你应该还得几周能回去吧。啧啧,戏份多就是麻烦,早说了让你意思意思得了,你非要跟黎茵赌什么气你说,现在吃苦的还不是自己。”
顾栖将墨镜卡在脸上,满目生无可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跟黎茵赌气是一方面,还不是那秦宴在一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更加激发了她的斗志。
现在把她骗过来之后自己倒是没了人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潇洒去了。
到了宿舍之后,柳烟儿早已收拾好了行李,拖着行李箱跟顾栖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走了希希,放心吧我会想你的,让咱们一起玩的那伙人一起悼念你。”
顾栖无语的甩开她的手:“走开,别烦我。我洗澡去了。”
双人间彻底空出了一个位置,柳烟儿这厮走的绝情,收拾的一干二净,连个余光都没给她留。
顾栖叹了口气,打开柜子的那一刻,彻底傻眼了。
临走之前,她所有的衣服包包都整齐的叠放在衣柜里,现在全被剪成了稀巴烂,正乱七八糟的丢在柜子下端。
“谁干的?给我出来!”顾栖气的发抖,近乎粗鲁的推开了所有的柜子和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显然作案者已经走了许久了。
“希希姐,我们先冷静一点。”小蒋拉着她的手臂,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
怒火压抑在胸腔,顾栖直接甩开她。
抱着一堆衣服碎布,她直接踹开了剧组的门,所有东西二话不说扔到办公桌正中间。
“这就是你们保证的绝对安全?!我去安保室找人,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你们就是这么保证安全的?!”
顾栖指尖都在发抖,她指着那堆破布烂衣,声音满是犀利。
剧组的上层人员本来正在开会,现在见顾栖忽然闯进来了,皆是面面相觑,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蒋有些发抖的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秦宴坐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位置,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到那堆衣服上,又掀眸看她。
“顾栖,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顾栖直接气笑了,“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剧组所谓的保证安全,现在他们剪的是我的衣服,以后万一闯进来伤害的是我人呢?!那时候你们再索赔有用吗?!”
秦宴平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与她四目交接。
那一瞬,原本生气的情绪忽然带了几分失落。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栖讽刺般的扬起嘴角,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我不拍了,再见。”
说着,她开始快步往大门外走,也不管身后有人再叫她的名字。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知道身后有人追过来了,顾栖赌气一般的开始往前跑。
也不管前方的漆黑,任凭晚风在她脸颊疾驰而过。
“顾栖,回来,山上危险。”
是秦宴的声音,他声线中那种特有的清冽质感,在夜晚的山林里显得冷冰冰的。
他离她不远,应该紧紧的跟在身后。
“不要!”顾栖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树枝,一边甩开前面的杂草,一边怒气冲冲的往前走。
“我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我输了,欠你十倍工钱行了吧?!我回头就问我爸要,你别跟着我了,烦死了。”
“前面有蛇。”秦宴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眉头紧紧蹙着。
顺着晚风跑了好一会了,顾栖早就冷静下来了,原本看着黑漆漆的小树林她就有点后悔,现在秦宴这么一说,她更害怕了。
顾栖心里发怵,还是嘴硬道,“我又不怕蛇。”
正说着,她不知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顾栖瞬间小脸惨白,大脑一片空白,开始踩着高跟鞋乱跳尖叫起来。
“什么鬼东西啊?!秦叔叔,救我!”
接着,轰隆一声,她脚底踩了个空,身体快速倾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
千钧一发之间,她的手腕被一直极有力的手拉住了。
顾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沉浸在刚才极度的恐惧之中。
那双漆黑的眼顺着月光望向她,他沉声道:“顾栖,别松手。”背肩
夜色太过浓郁,顾栖只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悬空着,手腕被秦宴紧紧拉住,她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抓住眼前的藤曼。
“秦叔叔,下面好黑,我害怕。”
顾栖往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颤抖不止。
还没等她话音刚落,秦宴的另一只手就拽着她的手肘,接着将她整个人都拖了出来。
顾栖整个人都吓傻了,呆愣的坐在地上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面前的秦宴。
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眼泪几乎一瞬间夺眶而出。
她站起身,紧紧抱住秦宴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脯上,声音里满是委屈。
“都怪你,你干嘛不相信我,害得我跑到山上来差点死掉!”
柔软的发丝轻轻触碰到秦宴的指尖,一颤一颤的,绕的秦宴心头有些莫名发痒。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缩在他怀里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
秦宴叹了口气:“没有不相信你,事情太过突然,总得有个缓冲过程。”
“你骗人!”顾栖抬起头瞪着他,“你平时骂我的时候都不需要缓冲过程!”
秦宴本来想反驳,说他什么时候骂她了。
当他目光触及到顾栖眼里含着的盈盈泪意时,到嘴边的话忽然就憋了回去。
“怎么还哭上了?”
秦宴有些想笑,垂下眼眸,用指尖帮她轻轻抹掉泪意。
“废话!我能不哭吗?!我差点就死掉了,我爸还等着我养老呢,我要是死了,顾长峰的后半辈子你来负责吗?”
看着这姑娘气急败坏的模样,秦宴挑了一下眉,“死掉?你是说跌到这个小土坡里吗?”
顾栖:“……”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朝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掉进去的正是一个一米多的小小土沟。
长度得有十几米宽,大概是有人刻意将两地隔开的,下面还满是干草。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顾栖对上秦宴的目光,硬着头皮强词夺理道。
“那……那也是有可能摔伤的好吗?你想想看,我万一摔断了腿,或者划破了脸,以后没人找我拍戏了怎么办?那我还怎么赚钱啊,我花钱很夸张的,我爸老了养不起我了,以后谁娶我啊,这还不是因为你不想相信我。”
秦宴不仅没反驳,听她说完之后,还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说得对,是我的错,走吧,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再赔礼道歉。”
顾栖眨眨眼,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秦宴这样的人,一向自大到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怎么可能会向她道歉。
难道又在讽刺她?还是想着回去之后再慢慢报复她?顾栖阴暗的想。
“不走吗?”秦宴看她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回过头问道。
顾栖低头看着自己仅剩一只的高跟鞋,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尖。
“我鞋子丢了。”
秦宴:“……”
晚风带着丝丝潮意击打在两人肩上,月光明明昧昧,这晚的繁星并不比她许愿那天晚上少。
秦宴背着顾栖,晚风将她的丝丝缕缕的发丝吹的有些飘渺,时不时轻轻扫过秦宴的脖颈。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秦宴能明显的感知到顾栖频率不太正常的心跳声。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滚了滚,接着,就听到身后的女孩说话了。
“秦叔叔,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害怕的?”秦宴不理解。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像顾栖这样的性子,一般很少找不到话题,可秦宴偏偏就是个例外。
她每次站到他面前,都会莫名语塞。
顾栖想,可能是他平时太凶了,所以顾栖每次见到他,都会下意识地想着接下来怎么怼回去才不算输。
“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顾栖勾着秦宴的脖子,忽然想到,“一般听我唱歌都要出场费的,很贵的。我免费给你表演一个,怎么样?”
秦宴挑了一下眉,嘴角微微弯起,“看来我还是很有面子的。”
顾栖佯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那我要唱了哦。”
她轻轻启唇,声音不大,歌声在晚风的夹杂下娓娓道来。
“可是我偏偏就是不想要转弯
就算不开灯的房间真的有些暗
夜色又来的时候想说
为什么只留给我一半”
与她平时那副骄纵傲然的模样不同,她唱歌的时候格外温柔,连同目光都柔和下来了。
可能因为夜晚的原因,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疲倦。
秦宴觉得,她歌声里唱的人很像她自己。
骄傲又固执,只要是认准了死理,就会一根筋的往前走。
就像那天拍戏一样,哪怕摔倒再多次也要从原地爬起来继续,别人再怎么说她都不会在乎。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顾栖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小很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
她说:“秦叔叔,谢谢你。”
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后,顾栖上楼换了双鞋,刚下来就看见靳京正站在门口的位置等他。
“溜进你房间的人已经查到了,这女孩手上拿了个剪刀,衣服应该也能确定是她破坏的。”
“女孩?”顾栖紧蹙眉头,跟着靳京的步伐进入会议室。
“对。”靳京抱着双臂走在前面,“你们出去的时候,秦宴交代过让我查走廊监控,人也已经找到了。”
“对了。”靳京打开门的时候,掀眸看了顾栖一眼,“里面还有她的监护人。”
扔在办公桌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秦宴依旧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目光极为冷淡的落向角落里的母女。
顾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紧紧攥着妈妈衣角的女孩,她留着两条麻花辫,脸颊上有两块明显的高原红,正是第一天拍戏顾栖给她糖的女孩。
这姑娘当时扬言会让顾栖后悔,她以为开玩笑就没当真,结果衣服真被剪了个稀巴烂。
“是你?”顾栖蹙眉走过去,“你是怎么溜进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房间在哪的?”
女孩躲在母亲身后一声不敢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顾栖,又迅速落了下去。
“这些衣服的账单还在吗?”秦宴冷淡的目光落在母女身上,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角,淡声道,“发给他们,所有破坏的衣物,原价赔偿。”
顾栖气坏了,随意拿起桌角的一件衣服,讽刺般的冷笑一声。
“赔?怎么赔?她们赔得起吗?不说太贵的,就这件,我专门从国外买回来的,三千多美元,你让他们怎么赔?”
因为顾长峰本身就是白手起家,她对家境贫寒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偏见,这还是她第一次气急了,脱口而出这么难听的词汇。
“这是他们的事。”秦宴声音极为冷淡,“赔不起就走法律程序,很简单。”
听到这个数字的一瞬间,那位母亲直接愣在原地,她指着她们歇斯底里的喊。
“敲诈,你们这不是敲诈骗人吗?一件破布能这么贵?你们开什么玩笑?!”
“衣服品牌放到这里,价格完全可以在网上查得到。”顾栖冷笑道,“拿着剪刀溜进我房间的事我可以不过问,这些衣服赔给我不过分吧?”
顾栖话还没说完,女人就走到秦宴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你们大恩有大德给我们一个机会,这么多钱我和孩子他爸几年都赚不到,要真是赔了钱,我们一家人可怎么活啊,这孩子知道自己错了,来,过来给人家跪下道歉。”
女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去拽小女孩的衣服,被这姑娘直接挣脱开了。
秦宴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目光极为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之意。
女人又去求顾栖,声音歇斯底里,各种苦情戏都用上了。
“您别这样,您先起来说话,要是被媒体拍到了,还以为我怎么着您了呢?”
顾栖有些急了,她拉了女人半天未果,这才蹙眉扭过头去。
“哪有您这样做母亲的,她现在这么小性格就这么极端了,以后岂不是要去杀人?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是是是,她偷东西就是不对,是我们教育不当。”
女人走到小姑娘面前,拽着她的胳膊,朝着她屁股狠狠打去,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
“让你破坏别人东西,你真以为你家这么有钱?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干一辈子活也赔不起这些衣服,我让你虚荣心这么强,买不起的东西为什么要羡慕?!你才多大啊,穿什么裙子?!人家长得漂亮才穿裙子呢,你呢?!”
女人声音极为刺耳,尖锐犀利的语气一字一句往她女儿身上戳,手上的动作也完全没有留情。
小姑娘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眼底含着泪,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行了行了。”顾栖忽然有些心软了,她拉开女人,直接从小姑娘的口袋里的抽出那枚糖果。
“衣服钱我可以不要,但是这个我要收回,因为你已经不配让我送你东西了。”顾栖目光紧紧盯着她,“我不是放过你,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我不想让她们半辈子搭进去给你赎罪。”
说着,顾栖蹙眉转过身,背对着大门,“你们走吧,趁我后悔之前。”
女人连连道谢,两人急促的脚步声也逐渐变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会议室里一直静悄悄的,顾栖没回头,她轻轻叹了口气。
“秦叔叔,你会不会觉得,我特感情用事,像网上说的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婊啊?”
“不会。”
秦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顾栖,这是善良,不是同情心泛滥。”
他微微俯身,漆黑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宴的手很漂亮,骨骼分明,十指修长,这样摸起来居然也很舒服。
顾栖莫名觉得,自己就跟被驯服了一般。
她别扭的扭过头去:“你可真能瞎扯,要让柳烟儿听见你用善良这个词形容我,她估计都要笑掉大牙了。”
秦宴没说话,手机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他垂眸看了一眼便滑了过去。
“走吧。”他开口道,“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