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烟花雨轰然响彻半空,黑漆漆的天空变得绚烂又明亮。
顾栖被热闹的情绪带动,她眉眼弯弯扑进秦宴怀里,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
“秦宴,我好喜欢你。”
她就该是这样的,赤诚又热烈,爱意坦坦荡荡。
与她不同,秦宴的人生大多都在追逐与攀比,他享受那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感觉。
爱情与婚姻对于他来说本就可有可无,节假日也最多只会影响公司进度。
他从前甚至厌恶过年,那种阖家团圆笑容洋溢的日子让他打心眼里的烦躁。
和顾栖在一起与这么多人一同跨年,大概是他做过最疯狂的事了。
“可以一直是我吗?”
晚风打在脸上,清凉又刺骨,秦宴迎着喧嚣与风声,紧紧握着她的手,唇角不自然的弯了弯。
“什么?”顾栖愣了愣。
“你的身边人。”
如果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和顾栖在一起,新年似乎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新年后的一周,剧组已经开始陆续开工,顾栖裹了个巨大的羽绒服,坐在树下的摇椅上啃苹果。
这场戏顾栖戏份并不多,每一个片段几乎都是和郑辞的对手戏。
郑辞的戏份结束后,他补了补妆,将手中的宝剑靠在树上,顺势坐到了顾栖身边的位置。
顾栖正专心致志的发呆,并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犹豫了半晌,还是郑辞先开口说话,他摸了摸鼻尖,试探性地问。
“你和秦总最近怎么样了?”
顾栖回过神来,随意扫了他一眼,“还好吧。”
语气里满是敷衍,并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
“栖栖小姐,你别误会。”郑辞连忙解释道,“我前两天听到了一个与你有关的事情,只是有些犹豫,不知道秦总有没有告诉你。”
啃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顾栖扭头看向他,问道,“什么事情?”
“和白飞腾有关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顾栖情绪一瞬间紧绷起来了,她坐直身子瞳孔放大,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白飞腾是顾栖的舅舅,当年也是他亲手将顾栖推入湖底,害得她差点年纪轻轻丧生。
因为小时候的阴影,顾栖现在对水都有种莫名的惧怕,也因此丧失了好多部戏。
“白飞腾怎么了?”顾栖有些艰难的问。
“秦总没告诉你吗?他没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噩梦
湖水淹没胸腔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顾栖茫然片刻,才蹙眉扭头看向郑辞,目光里多了几分凌厉。
“你怎么会认识白飞腾?”
明明她和郑辞都没认识多长时间,
白飞腾更是在她十岁那年就已经进去了,听说三年前已经死在外面了,所以他的女儿白珺才会寄生在顾栖家里。
这个名字,郑辞竟这般轻易的说出了口。
郑辞笑了一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小虎牙明晃晃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紧张。
“栖栖小姐,你别紧张。我不仅知道白飞腾,
还知道你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叫白珺的姑娘是他的独女,
你妈妈生前留下的遗物应该都在白飞腾那里吧,
所以我想栖栖小姐,应该很希望找到白飞腾,
我也不忍心再隐瞒,不说报仇了至少想要回遗物是吧?”
“什么报仇?”
原本的困意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顾栖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不说当年白飞腾为了钱将栖栖小姐推入湖底了,
这人生前荒淫无度,闲散浪荡,
却又是白家的独子,
所以栖栖小姐的母亲没少给他处理烂摊子,
本就纤弱的身子更加气结于心,就连病死前都放心不下她这个唯一的弟弟,
想必顾夫人的死应该也与白飞腾脱不了干系吧。”
事无巨细,
似乎每一件事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顾栖愣愣的,
唇角紧紧抿着,右手抓住裙摆,掌心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丝。
其实郑辞说的没错,当年将她推入湖底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虽然偶尔会做噩梦,让她因为怕水工作也有了些影响。
但是顾栖已经慢慢放下了这件事,最让她释怀不了的,还是母亲的死。
因为放心不下嗜酒成性,活得穷困潦倒的白飞腾,母亲死后留给了他一大笔遗产,就连她留给顾栖的遗物都被白飞腾偷了去。
遗物是个精致的小匣子,顾栖一直不舍得拆,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打开看一眼。
后来,顾长峰还是将那一大笔钱都白飞腾手上收了回来,按照他的说法是,他这样的人拿这么多钱早晚会赌光败光,母亲生前对他客气是给他面子,现在母亲走了,那份面子也没这个必要了。
被舅舅推下湖底那次是顾栖故意去找白飞腾的,她拿了很多很多的钱,这些年从父亲那里要的,拍戏挣的,还有一些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
她拿着她全部的财产,想要回母亲的遗产。
白飞腾为了钱将她推下湖底,顾长峰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二话不说找人把他打了个半死然后扔到了警局。
三年前的冬天,顾长峰告诉顾栖,白飞腾死了,在大桥下被冻死的。
现在郑辞却忽然冒出来说,白飞腾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将从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叙述了出来。
“不过栖栖小姐别误会,我并没有想要窥探你个人隐私的意思。只是这些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眸看着顾栖,“都是白飞腾自己告诉我的,他就住在A市一个小县城里,至于具体地址,秦总应该比我清楚。”
顾栖走后,郑辞眼底的笑意才慢慢敛了下来,那双漂亮桃花眼里诡异的疯狂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想要赢得顾栖这样的姑娘,普通的吃吃饭聊聊天怎么行,更何况对手还是秦宴这样的人。
调查到有关于白飞腾的线索之后,郑辞本就是抱着想要了解顾栖的心态去的,结果却从他口中得知了意外惊喜。
有关于顾栖和顾长峰,更有关于秦宴。
回到家之后,顾栖一直心绪不宁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都没了精神,一直漫无目的的换着台。
秦宴开门都进来脱掉外套挂上衣服了,她才回过神来,扭过头打了声招呼。
“你回来啦。”
接着,又无精打采的将脑袋移了回去。
秦宴愣了一下,平时他回来的时候,这姑娘都是直接扑到他怀里亲亲抱抱的。
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希希。”秦宴走过去,坐到顾栖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怎么了?不舒服?”
顾栖叹了口气低下头,整个人都蔫蔫的,“没有,好着呢。”
秦宴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后,拿起杯子倒了杯水。
几秒之后,顾栖还是没忍住开口,“好吧,今天确实发生了点事。”
她扭头看向秦宴:“你认识白飞腾吗?”
倒茶的指尖顿了一下,开水差点灼伤了他的指尖,眼皮忽然不自觉的掀了一下,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停顿片刻,他继续垂眸倒茶,说话时慢条斯理的没什么情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问他做什么?怎么了?”
又是答非所问,顾栖发现,秦宴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警惕的要命。
“白飞腾是我舅舅,我爸前几年告诉我他已经死了,但是现在有人说他活得好好的呢。我就想问问,他是死是活,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
“你找他做什么?”秦宴将一杯水随手递给顾栖。
顾栖随手接过,抿了一口,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我小时候去平田县的时候,他还把我推到湖里呢,造成了我不小的心理阴影,更何况我妈的遗物在他那,我找他怎么了?”
“你去过平田县?什么时候?!”
秦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他几乎一瞬间开了口,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捏着瓷杯的指尖有些发白。
顾栖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秦宴这般浮夸的反应,像是见了鬼一样。
“大概我八九岁的时候,忘记了。”
秦宴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移开目光,他垂下头给自己倒水,细碎的发梢将他漆黑的眼睛微微遮掩,他情绪明显不对,强行压制住的狂风暴雨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白色衬衫微微挽起,手臂上线条显得异常紧绷,仔细看来他的手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
“秦叔叔,你怎么了?”顾栖茫然的问道。
秦宴没有回头,他脊背微弯,他垂下头背对着顾栖,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非要过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顾栖的错觉,她总觉得,秦宴好像在尽力挽留什么。
顾栖摇摇头:“我要去的,去见见白飞腾,不仅是给我自己,更是要给我妈妈一个交待。”
窗外风很静,屋内更是寂静到只能听见钟摆的滴答声。
滚烫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瓷杯又啪一声被他放到茶几上。
好一会,秦宴才说话,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低哑。
“好,我陪你去。”
三个月后,这部剧彻底杀青,顾栖跟着秦宴一起回了A市。
也就刚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顾栖就接到了柳烟儿的电话,说是让顾栖一会必须要出来吃饭,不然就是不给她和傅择远面子,他们三个的关系就彻底完蛋。
顾栖挺无奈的,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饭局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在灯光缭绕的酒吧里,柳烟儿把自己灌得烂醉,然后抱着顾栖就是一顿痛哭。
“你说程嗣怎么这样啊?我喜欢他这么多年,我就这么丢人吗?他非不愿意公布我,希希你知道吗?我跟他因为这事吵了几百次架了。你说他家里那么穷的时候我都没有嫌弃他,我还专门为他学做饭,上学的时候还每天给他带早饭。程嗣从小就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现在有本事了,是不是想一脚踹了我啊。”
顾栖拿了瓶鸡尾酒,也没怎么喝,朝一旁的傅择远使了个眼色。
傅择远已经劝的快麻木了,还是硬着头皮上,“不行咱就分了是不是,这程嗣长的是帅了点,但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十几年的啊,你说你俩这什么眼光,成天因为这点破事把自己绕的出不来。”
顾栖不乐意了,抱着酒瓶不屑一顾,“打住,我一共就哭过两次,少拿多少年前的事诬赖我。”
“希希,你怎么不喝啊,你之前不是最喜欢来这种地方玩。”柳烟儿脸上还挂着泪,有些疑惑的看向她,“你最近几次出来玩都不喝酒了,怎么回事啊?备孕呢?”
傅择远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快要直不起腰来。
“你看她那样,她还备孕,我要是她小孩,我看到她第一瞬间就直接把自己撞死,立马钻进去重新投胎。”
“滚。”顾栖瞪了他俩一眼,“神经病啊,我还不稀罕你当我儿子呢。”
柳烟儿这下笑的更欢了,“不是,希希,你现在被秦宴训得成了女德典范了,不混夜店不喝酒,晚上还回去这么早。孟老师听到都得流泪。”
孟老师是他们大一的思政老师,简直是女德界的标杆,不染发不化妆,上个课偶尔都要把小孩带来。
最常挂的名言就是,照顾好老公和孩子,就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心愿了。
笑闹声中,顾栖脸颊竟微微泛了红,她小声说,“秦宴不喜欢鸡尾酒的味道。”
傅择远:“……”
柳烟儿一时间没听懂:“不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傅择远幽幽的看向她:“那人家俩人还怎么回家就接吻啊。”
柳烟儿:“……”
傅择远柳烟儿面面相觑,半晌才无语的靠了一声。小镇
去平田县的前一天晚上,
两人各怀心事,早早上了床却都没睡着。
顾栖钻进秦宴怀里,她天生畏寒,
最喜欢与他暖暖的体温贴在一起,每次躲进他怀里,都有种被安全感包围的感觉。
秦宴垂眸亲了亲她的额头,唇角多了些许噪欲,忽然很想点燃一支烟。
自从上次顾栖对他指尖的烟跃跃欲试之后,
秦宴就尽量的减少了抽烟的频率,至少在家里,他从没让再顾栖看到过。
“希希,
你上次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我现在说,
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栖语气极为肯定,转念一想,
又笑了笑开口看着他,“如果我能实现的话。”
窗外,灯光缭绕,婆娑的树影洒下几层微弱的光芒,
秦宴抿了抿唇,好一会才说话。
“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
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什么错事,
什么意思啊?”
顾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她知道,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
此时此刻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矜贵,
在向她低头。
“要看什么错事了。”
为了调节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