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也可以这样——
以全身心接纳的姿态,迎接爱人的到来。
*
池晏站到松虞面前时,对她所说的话是:“怎么不穿鞋?”
她语气很坦诚:“我以为刚才敲门的是你,就忙着出来了。”
但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晚了。”
接着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松虞又想起刚才那一茬:“手机给我啊。”
“自己拿。”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松虞笑了一声,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好啊,自己拿就自己拿。”
她将手伸进了他的西装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手指意味深长地抚过他胸前的肌肉,像是一只柔若无骨的画笔,游移了良久,才将那只小方盒子给拿了出来。
“按摩还满意吗?”她又故意问。
池晏不动声色道:“不太满意。”
“那你找别人吧。”她将他的手机抬了起来。
正打算让池晏给自己解锁,没想到屏幕对准松虞的脸,自动亮了。
她一怔,抬头看池晏:
“你什么时候录入过我的虹膜信息?”
认识这么久以前,这还是她第一次要拿他的手机。
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他漫不经心地说:“趁你睡着的时候。”
松虞:“闭着眼睛录虹膜?”
她这样望着他的时候,他尤其想要去吻她的眼睛。
但最终池晏只是低笑一声:“我有我的方法。”
松虞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小铁盒子。
“这是你的私人手机吧?”她说。
池晏:“嗯。”
“那岂不是有很多秘密?”
她作势要打开即时通讯页面。
但池晏只是面不改色地说:“你随便看。”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将手机给锁上了,重新塞进他怀里。
池晏:“不打电话了?”
“不打了。”松虞勾着池晏的脖子,揶揄地小声道,“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打那个傻小子吧。”
他瞥了她一眼,以更低的声音说:“你要是敢给他求情,我就不保证我会做什么了。”
眼眸里暗光一闪。
但松虞只是弯了弯唇:“谁说我要给他求情了?都说了,让你们出去打,别吵我睡觉。”
池晏耸了耸肩,慢慢弯腰,将她放到沙发上:“那不行。你可是女主角。”
松虞却笑出了声,接着又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她想到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些狗血老电影。
“怎么这样看着我?”池晏随口道。
松虞幽幽地说:“我突然觉得你的下一句会是,谁赢了,谁就能进来陪我……”
池晏:“……”
“你想都别想。”他再一次倾身,将她堵在沙发上,又用两只手指捏住她的嘴唇,威胁般地按了按。
她倒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地仰头看他:“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会赢吗?”
“我当然会赢。”他说。
靠得太近,呼吸不免也拂落在她的脸畔,带着她熟悉的薄荷清香。
沉黯的目光在她唇边逡巡。
“但是你不是战利品。”
莫名地,松虞只觉得呼吸一滞。
她惊讶又动容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股暖流侵袭着她的内心。
他好像总是在她根本最不设防的时候,给自己会心一击。
而池晏已经转过身去,走进卧室里。过了一会儿,才拎着她的拖鞋和睡袍重新出来。
“伸手。”他说。
接着他半弯下腰来,替她裹上了睡袍,又很认真地给她的前襟系了个结。
原本这该是个毫无旖旎、甚至于温情脉脉的动作。
只是这姿势令他正对着她胸口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到她衣领深处隐隐的起伏。
他的动作不禁慢了几分。
目光也愈加深沉。
松虞察觉到他流连的视线,故意正色问:“你在看什么呢?”
池晏说:“看我最喜欢的睡裙。”
接着他就倾身过来。
短促而克制地,用嘴唇贴了贴她伶仃的锁骨。
当居豪终于拎着箱子,气喘吁吁地迈进客厅的时候,他所见到的一幕,也足够也令自己大跌眼镜。
Chase半跪在地上,抬起松虞纤细的脚踝,替她穿上了一只拖鞋。
居豪:“……”
可恶啊,这老东西怎么又偷偷上了一分?
但即使身为情敌,他也并不能否认,这画面相当养眼。
恶龙匍匐在地,温驯地露出后颈的一瞬间,总是最令人心折。
而他就显得很狼狈了。
像个上气不接下气的门童。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这只箱子里装了些什么,看着明明很小巧,其实却重得要命。才走了这么一会儿,额头上就已出了一层薄汗,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
居豪重重地将箱子扔到一边,刻意制造了很大的响声。
但是没人理他。
过了一会儿,松虞才转过头来:“你还不走?”
居豪:“……”
本来他的确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但陈导演这么一说,他反而还被激起了斗志。
于是他又垂着那双桃花眼,轻声道:“可是,我都已经来了……”
松虞::“……”
真是个不怕死的。
她还想要再挽救一下,但池晏却在她身边轻笑一声。
“坐。”他说,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很平静的声音。
居豪心中一喜,身体只是僵了一瞬,就立刻走了过去,大剌剌地坐下。
在他对面,池晏揽着松虞的腰,慢条斯理地单手解开了西装的扣子。
松虞则顺势倚在池晏的肩膀上,眼尾微垂,似乎真有些困倦。
因此说话的仍然是池晏。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聊吧。”
聊……聊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低沉的声音太具有压迫感,一时之间,居豪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
他眼珠转了转,心中焦灼,都到这儿了,总得问点什么吧——随便什么都好——于是电光石火之间,有什么东西骤然地浮上心头。
“陈老师,我想问您,家对于小偷,究竟是什么态度?”
居豪清了清嗓子,盯着松虞的眼睛,认真地问。
松虞有些诧异地看了居豪一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灯光照着这年轻人一双微垂的桃花眼。
向来轻佻而多情的眼里,竟然有了几分罕见的执拗。
“她爱他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爱”这个字,池晏在旁边嗤笑了一声。
“来找你谈哲学了。”他附耳在她耳边,低声道。
松虞捏了捏他的手:“别胡说。”
池晏:“难道你还真以为,这位小朋友是来找你聊剧本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居豪听得很清楚。
小朋友。
恰好到处的讥诮,令他身体一沉。突然觉得这只沙发有点硌人,怎么换姿势都不太舒服。
松虞却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这个问题挺有价值的。”
“呵。”池晏凉凉地笑了一声,“那你们聊吧。”
他站了起来:“给你倒杯水。”
听到“水”这个字,居豪忍不住眼巴巴地看了Chase一眼。
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给这男人拎箱子,出了许多汗,喉咙里同样干涩难耐,简直像在灼烧。
但他只能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松虞又转头来看向居豪:“我想先听一听你的看法,你觉得呢,她爱他吗?”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以异常坚定的语气说:“我觉得是爱的。”
“理由?”
“因为,他身上有她没有的青春和活力……”
看得出来,居豪努力地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想要像松虞一样,用文绉绉的方式说话。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转而用大白话高声道:
“我的意思是,谁能不爱小狼狗啊,尤其是小狼狗又年轻,又帅,还对她这么热情,不爱就奇怪了,对吧?”
池晏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所见到的一幕,令他微微蹙眉。
居豪满脸放光地望着松虞。他的脸上兼具少年的青涩和男人的棱角,身体则微微前倾,蓄势待发的姿势,的确很像是——他话里的“小狼狗”。
松虞起先是错愕地看着他,之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晏的目光又沉了几分。
她竟然真对他笑了。
他坐回到她身边,水杯放到一边,慢慢地垂下了眼,将她的手又捉回来,懒洋洋地用指尖拨弄起来。
“很好笑么?”他淡淡地问。
松虞没说话,只是继续笑,笑到胸腔发震,一头歪倒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与长发,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腔里。
看似没用多大力气,其实手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纠结的青筋。
过了一会儿,松虞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池晏的手掌还轻轻按着自己。
她推了推他。
他的手掌却还纹丝不动。
于是她也不再动了,只是将脸贴着他的胸膛。
这无言的默契反倒安抚了池晏。
过了一会儿,他的心跳从躁动一点点变得平静。
松虞终于坐直起来。她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根本没发生过,仍然只是笑吟吟地倚在池晏的肩头。
居豪连忙问:“陈老师,我说得对吗?”
但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居豪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哪里不对呢……”
松虞温和地说:“你对角色的理解太浅了。”
“太浅了?”
“年龄、外表……这些都只是外在的东西。如果你要剖析一个角色,当然应该深挖他的内心。”
池晏仍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肩胛骨。
松虞话说了一半,将玻璃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又很自然地将杯子递到池晏嘴边。
他反握住她的手,半低着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居豪:“……”
顿时他就听不见陈导演在说什么了。
好在松虞很快又抛了一个新问题出来:“你觉得,剧本为什么要设计,家第一眼看到小偷,就认为他是个不存在的角色呢?”
居豪仍然盯着那只空杯子。犹豫了片刻,才嚅嚅道:“这、这不就是个喜剧设定吗……”
她摇了摇头:“任何设定的背后,都是有用意的。”
居豪似懂非懂地望着她,嚅嚅道:“对不起老师,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没关系。”松虞很好脾气地继续说,“不存在,是因为不合理。家不相信小偷是一个真实的人,因为他们来自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为什么偏偏又认为他是自己笔下的人物?这是一个隐喻——因为小偷的确是她想要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