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商默认。“是补偿吗？”“礼物。”他背对走廊的窗户，一张脸晦暗不明，“下周你生日，我出差去外地，提前送了。”陆栀没出声。她生日是二月份。傅言商连她的生日都记错了。相识多年，睡过亲密过，她这个人在他心里真是没什么分量。“想要车吗？”傅言商不太有耐性，对女人的脾气倒是温和，“我车库有一辆奥迪，你先开。”那辆奥迪A6是他的第一辆座驾，开着玩的，开了几次就换高档的新车了。不过保养得很好，有八成新。陆栀刚考完驾照，确实在选车，二手车撞坏了不心疼，而且这辆奥迪有纪念意义。她犹豫的时候，过道转角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是金融系主任，陆栀装作不认识傅言商，和他擦肩而过。“陆栀啊，你没去合影？”系主任拦住她，一扭头，又发现了傅言商，“傅先生，一起去食堂吃饭？”“不麻烦了，下午有私事。”系主任语气惋惜，“社团彩排了舞蹈，还打算邀请您观看呢。”傅言商表面客套了一下，“以后有机会。”“陆栀是社团的团长，她在市里的舞蹈比赛获过奖！”系主任自豪，拍了拍陆栀肩膀，“每年校庆她都表演舞蹈。”傅言商一直没兴致搭腔，听到这句，才漫不经心开口，“陆同学今年怎么没跳？”系主任无奈，“陆栀不肯上台，我也劝说不了她。”“为什么不肯？”傅言商停下，转过身。系主任明白他不高兴了。女生巴不得给他表演，万一入他的眼了，他夸一句，当文娱干部绰绰有余。头一回遇到不识抬举的。系主任将陆栀推过去，她没站稳，险些摔在傅言商怀里。傅言商眼疾手快扶住她，压低声，“因为我在吗？”他嘴里是茶叶的清苦味，傅言商有个习惯，早晨喝一杯特浓普洱提神。陆栀僵硬退后一步，“我脚有伤。”男人垂眸，她脚踝缠了厚厚的绷带。“傅先生，6月份的毕业生欢送典礼上，陆栀一定会登台表演的！”系主任替陆栀解围。傅言商没说来，没说不来，平静朝一楼走。系主任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位不是刁钻的主儿，可也别得罪了，大学其实是一个小社会，要懂人情世故。”陆栀闷头不语。“他如果愿意来看演出，你跳得好，大四你报名学生会，很容易当选。”系主任瞥她，“我瞧你平常机灵，才教导你。”“谢谢主任。”陆栀谦虚笑。主任是好意，她清楚。成年人讲现实，拼背景，有些人的一句话，比金子都值钱。尤其是傅家的话。陆栀和系主任在多媒体大厅分开，收到了傅言商的短信，让她回去一趟。傅夫人这段日子催得挺紧，不回是不行了。她跑回宿舍，从抽屉里取出那只包，上车交给傅言商。“太贵了，不适合在学校用。”他手肘支着车窗，闭目养神，“丢垃圾桶。”陆栀顿时无言以对。自从父亲的财产充公，家里又断了收入来源，她太知道没钱的窘迫了，二十万的包哪里舍得扔掉。傅言商更知道她舍不得。陆栀没理他。再行驶过一个路口，快到傅宅了，傅言商忽然问，“你跳什么舞种。”“古典舞。”他侧过头，打量她的细腰和手臂，娇软纤长，却有柔韧度和力量，是练舞蹈的身材。傅言商没有上流圈的陋习，但也和上流圈交际。那群人偏爱舞蹈生，有十几年的童子功是最好的，柔软得可以翻来覆去各种姿势。“毕业典礼你表演吗。”陆栀抿唇，“那天你来吗？”“有时间会来。”傅言商一贯是这副样子。不明确的暧昧，不挑明的甜头。留下回味，以及抽身的余地。车拐弯开进小区，傅宅是1号院，一套四百平米的徽派合院，灰白色砖瓦，入户的影壁墙挂着大红色中国福字结，气派恢宏。司机停好车，拿起扫帚扫干净车门外的雪，傅言商才下去。皮鞋油光水滑，不沾一丝雪和泥。傅言商下班住市中心的大平层，六日必须回傅宅，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看新闻，向傅淮康汇报工作。是傅老太爷那辈立下的规矩。院子里的柿子树染着白霜，傅言商经过树下，抬手摘了一颗大的给陆栀。“柿子熟了。”她一摸，带冰渣的。生理期不能吃凉。陆栀摇头。他握在手里，“不爱吃了？”“过两天再吃。”陆栀也不晓得他懂不懂，她不可能怀孕的。傅言商迈上台阶，打开红木大门，吩咐迎接的保姆，“煮梨汤，陆栀喉咙不舒服。”她瞬间想起傅言商那晚躺在浴缸里，摁住她后脑勺往下压的一幕。腹肌紧绷，硬邦邦的，硌得她嘴唇发麻。陆栀半点经验也没有，疼得傅言商额头冒汗，他仍旧没松开，嘶哑着喊她名字，逼她对视。他竟然不避讳她，光明正大提这茬，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陆栀面红耳赤。进客厅，傅夫人正在和傅淮康的秘书通电话。秘书说住在电视台对面的京西宾馆，吃了烤鸭，明天回家。陆栀有朋友在京西宾馆做服务员，住客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进出要审核通行证，安检很严格，连房间和饮食都不允许拍照。傅言商也去参加过商业峰会。“提醒老傅吃降压药，少抽烟，言商的事情我会办好，放心吧。”挂了电话，傅夫人招手示意陆栀坐，目光随即定格在她的挎包上。这款包的配货大约要50万，比包还贵，陆栀开始实习就不收傅家给的生活费了，赚的工资连一根背包带也买不起。她察觉到傅夫人的目光，身体不着痕迹挡住包。傅夫人慈爱笑，“有三个月没回来了吧？你傅叔叔惦记你。”“我也惦记傅叔叔。”“栀儿，你妈妈的治疗费够用吗？”傅淮康夫妇私下叫她“栀儿”，清脆圆润的儿化音，傅言商从不这么叫，只在床上欲生欲死的那几秒巅峰，他颤抖着叫过一次。栀儿。粗重的喘息，凸起的青筋。满是雄性欲望。叫得她瘫软。傅夫人继续说，“疗养院的花费大，不够要告诉我，你专心上学，赚钱不急。”陆栀回过神，“够的，傅阿姨。”“栀儿，谈恋爱了吗？”傅夫人眼神如炬，盯得她头皮发麻。“还没谈...”“有喜欢的吗？”陆栀忐忑不安。傅言商这时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气定神闲整理袖扣，保姆问他吃什么，他说了一道苏菜。傅淮康以前职务调任频繁，傅夫人也忙，他养在苏州的外公家，初中毕业才回北方，会讲老式的苏州话。所以他既有北方男人的高大，气魄，也有南方男人的白皙，精明。南北通吃。“没有喜欢的。”陆栀心不在焉，视线逃避着傅夫人。傅夫人又瞟了一眼那只包，没戳破。小姑娘爱面子，没禁住诱惑走错了路，大学里见得多了。“生活有困难不好意思找我，找言商和嫂子。”嫂子...陆栀捏着沙发垫，捏得骨节嘎吱响。傅夫人一本正经望向傅言商，放在桌上几张照片，“你挑一个合眼缘的。”他摆弄着招待客人的玉石烟灰缸，“您挑中谁了？”“我不干涉你的决定。”陆栀看照片里的女人都挺端庄漂亮，年纪和傅言商相仿，最重要是家境滋养出来的贵气，上得了台面，和他般配。“这个。”他选了垫在底下的一张。最美的。那种夺人眼球、有攻击性的漂亮。陆栀心口发涩。果然，男人是视觉动物。第一嗜好永远是美貌。他也对美女感兴趣。傅夫人却不满意，指着另一个，“她呢？学历高，父母是高校的教授，爷爷部队退休。”“您喜欢吗。”傅言商脸上没多大的波澜。“你自己的妻子你做主。”“我已经选完了。”他坚持。傅夫人彻底没了笑容。“栀儿，你帮言商挑。”傅夫人又把照片挪到陆栀面前，“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最准。”陆栀咬着下唇，五脏六腑几乎绞成一团，堵得她喘不过气。“她挑什么？”傅言商靠着沙发背，眉间不耐烦，“又不是她娶，是我娶。”“看来你真喜欢了？”傅夫人试探。“您安排见面吧。”傅言商答应得毫不迟疑。他端起茶杯，右手在陆栀眼前一晃。就是这只手，研究出了最先进的飞机部件，使他任职的航空集团成为业内的领军集团，他也一跃成为身价最高的总工程师。提起傅言商，圈内评价是：金尊玉贵，沉着冷漠，谁也看不透。陆栀觉得远离他是对的。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让女人栽跟头，受情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