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苑卿脸色骤然煞白。没等脑子缓过神,她双腿已经大步迈开,直奔公社。等赶到时,才发现父亲被批斗完后关进了牛棚。陆苑卿凝着角落的老人,心刹那间缩紧:“爸!”她踉跄扑过去,隔着栅栏拼命伸出手。此时此刻,那个抚养她长大,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奄奄一息,单薄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听到陆苑卿的声音,父亲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丝光亮:“阿兰?”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点爬到栅栏前,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对不起,爸连累你了……”听到这话,陆苑卿险些哭出来。父亲自己身陷囹圄,最关心的却是她……她回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声音哽咽:“爸,你撑住,我去找时序,他一定能救你!”话刚落音,父亲猛然攥紧了她的手:“不!”他艰难喘气,一字一句含着悲切:“时序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不能再让他为我们涉险……”“阿兰,爸已是行将就木,哪怕没有一身的病,我也难在这混乱的世道苟活下去。”“那是国粹,他们就那么撕了烧了……他们要我跪着认错,要我大骂老祖宗拼死也要护着的宝贝啊……”1说到这儿,从未屈服的老人像孩子似的哭了出来。陆苑卿看着他满眼的悲愤和绝望,心如刀绞。她恨不能时间再快点,恨不能明天就下发‘平反’的文件,好让父亲看到一丝光明。可不等陆苑卿回应,父亲就脱力地垂下手,嘴里还在呢喃:“阿兰,爸没用,没用……”“爸……爸!”满心的焦灼烧红了陆苑卿的双眼。上辈子父亲去世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过,恐慌瞬间侵蚀她的四肢百骸。不行,她不能再一次失去父亲!陆苑卿咬牙压下喉间酸苦,起身跑回军区,踉跄奔向季时序的办公室。当看到正在看训练文件的男人,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时序,我爸被红卫兵抓了,你救救他好不好?”季时序拧着眉:“他偷藏戏服和戏本的事现在人尽皆知,你让我怎么救?”这句话直接堵的陆苑卿一噎,急红了的眼眶浮起片雾气。但她还是不死心,眼巴巴祈求:“那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折磨我爸,他得了癌症,经不住他们的批斗了……”季时序仍旧绷着脸,没有任何松动:“陆苑卿,你别再胡闹了行不行!”闻言,陆苑卿心猛然一抽,疼的她白了脸。在他眼里,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胡闹,都是没道理的吗?恍惚间,上辈子的所有又在陆苑卿脑子里重现。爱不得,分骨肉,匆匆一生却经历了世间所有的悲凉,难道重生后又要去经历那一切?陆苑卿凝着面前自己两辈子都割舍不下的男人,血丝从攥紧的掌心渗出。‘咚!’一声闷响,在季时序错愕的目光中,她重重跪了下去,哑声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报答我爸的救命之恩,才不得已娶了我,我也知道你爱的人一直是周洁……”“只要你能救我爸,哪怕让他好好撑过这一年,我立刻去机关处申请离婚,一辈子不出现在你和周洁面前。”陆苑卿仰头望着他,目光聚集着无尽的卑微:“季时序,我求你。”在这场错误的婚姻中,她彻底认输了。重来一世,所有的希望都一点点破灭,她什么都不要了……季时序无声压下胸口莫名的沉闷,黑着脸要把陆苑卿拉起来。只是刚伸出手,警卫员就来了。警卫员敬了礼,凝重的目光最后落在陆苑卿身上。“团长,刚从公社那儿得到消息,嫂子的父亲在牛棚撞墙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