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出,我便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尽了力气,连手里的筷子都快要提不起。我莫名想哭,却不愿意在如今的沈浪面前哭。我也很想笑,却又在一瞬间,落下泪来。鼻涕和泪水一起流进面汤里,连面条的味道也开始变咸。那瞬间,我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想——怎么陈霜霜哭起来就不流鼻涕?一张纸递到我面前。沈浪已经挂掉电话,皱着眉看我:「母亲又为难你了?」他顿了顿:「你可以拒绝她,也不用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很可怜——」我流着泪,语气平静至极地打断他:「沈浪,其实你那时候说得没错,我们如果从未遇见,对谁都会更好。」沈浪似乎有些不解:「你又突然发什么疯?」我从桌面纸盒抽出一张纸,用力擦干脸,说出那句在心里想过无数次的话。「沈浪,我要和你离婚。」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我,我和沈浪会变成相看两厌的怨偶,我一定不会相信。自从父亲早逝,母亲跳河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家。我的童年回忆里,一直都是在不同亲戚家里流浪。日子总是过得很恐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从这一家,送到那一家。那样长大的我,毫无疑问是不可爱的。考上电影学院后,我认识了众星捧月的沈浪。我并不知道,学校当时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沈浪为什么会一眼看上我。只知道,初恋的滋味,真的很甜。而甜,向来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第一次跟沈浪到老宅过年,屁股都没坐热时,他爸妈就把我买的所有礼物,连带着我们两个一起丢出了门。「你如果非要娶她,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我站在寒风刺骨的门外,彻底傻了眼:「怎么会这样?」「他们就是这种人,」沈浪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天生的掌控欲强,什么都想替我做主。」他看我脸色担忧,立马捏向我腰间的痒痒肉。我情不自禁笑起来,连忙躲他的手,却差点栽进雪里。「别管他们,」沈浪握住我的手,大大咧咧地说,「他们是老子,但我是唯一的儿子,只要儿子愿意,哪有老子拗得过儿子的?」宽宽的巷子里都是厚厚的积雪,四周的门户上贴上喜庆的窗花和对联。我和沈浪踩在街道的积雪里,天上的雪慢慢落在我们头上、眉毛上、睫毛上……就好像两个雪人。明明无家可归,但面面相觑片刻后,我们都指着对方大笑。不知走了多久,沈浪把我背到了背上。我忧心忡忡:「我还是下来吧,免得你摔倒了。」沈浪不让:「就你那身板,如果把鞋子打湿了,铁定会感冒。到时候,还不是我伺候你?」「再说了,」他嘟囔,「背自己心爱的女人,天经地义。」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他却偏过脸,朝着我坏笑:「你努点力,过几年再抱个小的来,你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把我们赶出去。」我红着脸大窘,下意识推了一把他的肩,于是小一秒,两个人都滚到了雪地里。最后,感冒的反而是沈浪自己。我们在宾馆里过了一整个年假。大年夜,沈浪吃了感冒药,依然烧得神志不清。我把打湿的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祈祷体温快点降下来。可是体温一直不降,我急得快掉眼泪,明明不信神佛,却也忍不住合手祷告:「老天爷呀,各路神啊佛啊,不管你是来自何方,只要你能保佑沈浪好起来,哪怕你把所有疾病都转到我身上,我也心甘情愿。」……到了半夜,沈浪的烧真的退了下来。我累得趴在床榻边上,直接睡过了整个除夕。很久以后,沈浪告诉我。半夜醒来时,他看见旁边我沉睡的脸,听着我浅浅的呼吸声,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以后这一辈子,除了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那你要出轨了怎么办?」我问他。沈浪看着我,很认真地回答:「各路神佛在上,那就让那个出轨的沈浪,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