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恶水,出刁民。山野密林,多精怪。只有讲错的道理,可自古都没有一句说错的老话。穷山恶水,刁民居多,主要是眼界和知识跟不上,多半会做出认死理的愚昧之举。而山野密林中,滋生淫秽,极其容易闹出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来。在我土生土长的地方,这种事多如牛毛,打小坐在村口树下的老人们口口相传,几乎能写出一本光怪陆离的小说。在这里头儿,有三件是最出名的,就算是刚长牙的奶娃子也一清二楚。分别是‘毛尸旱魃’,‘子母拉桥’以及‘阴棺借道’。这三件事口口相传,在我们这一代非常有名,不过毛尸旱魃已经是一百年前发生的事儿了,很少有人关注。而这后两件,据说头两年还发生过。子母拉桥说的是每当每个月的阴日,就是毛月亮出没的时候,距离我们村五十里外的观音山上的阴阳桥,总会有一堆母女走在前头,她们人畜无害,会找你借东西。这东西可大可小。小的,几毛钱,一块糖果,一个馒头。而大的则是你的心肝脾胃肾。这些东西,你若是给了,这一趟阴阳桥你会过的顺畅无比,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可若是不借,第二天你的尸体就会被村民们从桥底下的河水里发现。如果你借的偏偏是要命的东西,比如心肝之类,那也是一个死字。除了子母拉桥之外,就是阴棺借道了。啥叫阴棺借道,一直都没有人能说个明白出来,毕竟,子母拉桥,若是走运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这阴棺借道的,基本就没留下什么活人。其中道理,没人能搞得懂,也没人见得到,甚至这事儿怎么流传下来了也没人清楚。但无论是阴棺借道也好,子母拉桥也罢,村里的老人都会再三叮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无大错。而我打小都是当笑话听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些封建迷信,那不是闹吗?何况我陈三元是读过书的,那是这一片十里八地头一个念完了高中的人,往前头数几百年,那是祖坟冒青烟的秀才,咋可能信这些东西?可有些事,不信不行。因为有一天,阴棺借道和子母拉桥这两件事儿都让我一起碰上了。为此,朋友丢了一条命,到了阴曹地府都不得超生,而我,一只脚深陷在这阴人行的泥坑中,想拔都拔不出来。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午后。天气燥热,我刚冲了凉水澡正拎着扇子打哈哈,我们老陈家是陈家村这一片唯一的一家木匠,平时有啥活儿都会找到我们这儿。头两年我爷还在的时候,时间还能掰的开,可自打我爷走了,我一人顶门立户自然累的跟死狗一样。不过也没法,谁让就我们一家木匠,所以甭管是立柜桌椅,还是白事儿用的棺材我都拿手,挣钱嘛,不寒蝉。我正眼皮子打架呢,院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开门一瞧发现是我发小,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刘正。这小子小西装大背头,皮鞋擦的油光铮亮,一进门就让我给村西头的老王家去送一口八尺黑底儿红漆的棺材。这厮这两年混出了头,干的是倒买倒卖的生意,也算小小的发了家。可我一听这话就有点愣了。“王老大人没了?他不是绝户吗?咋还有人给他买棺材,你这生意都做到绝户上去了?就不怕收不回来本钱?”“王老大是绝户,可架不住他死的值啊。听说是在城里工地上人没的,甲方财大气粗,不但给了三万块钱,还额外配了口棺材。”“仗义啊。”刘正打着哈哈就坐下来牛饮了一口井水美滋滋道。“那也不能啥钱都挣啊,王老大人没了,要棺材我免费赠送都成。可他这三寸丁的个头儿要啥八尺的棺材,何况是黑底儿红漆的,不怕犯忌讳啊。”我有些不乐意。王老大我是认识的,个头儿不高,人长的也磕碜。但名声在我们村却是顶好的,虽说到了四十好几也没能讨个媳妇儿,生个一儿半女落了个绝户,可打小可是给我糖吃的,自家熟人实在是不好下手。再者说了,棺材不是瞎打的,保不齐就得闹遭。我干木匠打棺材虽然是兼职,但多少也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甭说别的,就说三寸丁的王老大加一起还没炕头儿高,要八尺的棺材,还是最邪乎的黑底儿红漆,其中要说没啥幺蛾子,傻子都不信。“你问这闲事儿干嘛,有钱挣钱,又不是让你坑他一把。不瞒你说,这一趟就是一千块,这么着吧,哥们也不赚你的,咱俩五五分账。”刘正笑嘻嘻的说道。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有点心动,不为别的,就为这钱太好挣了。虽说这十里八地就我们老陈家一家木匠铺,但说到底,都是邻里街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天下来累个半死,但最多也就是挣个糊口的钱。一千分一半,那也有五百块都够我忙活半月的了。再加上刘正在边上吹风,我也没多想其他的,就撸着袖子开始干活。家伙式儿是齐全的,八尺的棺木虽然不好找,但我就是做这个的。忙活到了半夜,我扔掉刷子,和刘正一起把棺材抬上了木板车。等到了地方,已经是快11点了。王老大家主村西头,是后山边上贴着山脚的地方,我们推着车到了地方就听见院里咿呀咿呀的放着哀乐,一个四十多岁的地中海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我和刘正过来,这地中海登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咋的才来,错过了时辰,你担待的起吗?”一张嘴,地中海的语气就有些不善。我一扬眉,刚想反唇相讥,便见到刘正笑呵呵的陪着笑脸,从包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中华烟递了过去,嘀嘀咕咕的拉着对方说了点什么。后者这才哼了一声,让我们卸下棺材走人。刘正结了账出来,表情有点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