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到郑凯旋边上,往屋内看去。此时天已经黑了。村长家的院子里亮着个红灯笼。昏暗的光照在院子正中间,正中间直挺挺站着个人。看身影是个瘦削的老头,身上穿了件稍显陈旧的深蓝色衬衫,下半身一条直筒裤子,还算整洁,但却没有穿鞋。他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活人。我此时手已经摸到了褡裢上。似乎是因为听见了郑凯旋的叫声,那老头忽然抬起了头。他脸上松松垮垮的皮肤有些青紫,眼眶里头装着一双眼仁极小的眼珠子。那眼珠子在眼眶里头一转,冰冷黏腻的目光,盯得我心头发毛。他两只眼珠子极快的转来转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郑凯旋身上,瞪着眼睛,仿佛想说什么。大大张开的嘴里却没有舌头和牙齿,只能发出“嚯嚯”的声音。更要命的是,此时他和一身阳气的郑凯旋完全相反,头肩上的山三朵生火已经灭了两朵,只剩头顶代表肉身的天火,还剩一丝丝虚白,却也将明将灭。此乃活尸之相!心中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端,我抬起手,准备先发制人。虽说我从小到大跟着爷爷学了不少本事,能动手的机会却不多,一来就是个看起来不好对付的活尸,说不紧张是假的。谁知还在我等待时机之时,我旁边的郑凯旋却先我一步,冲进了院子里。他声音有些颤抖,“唐村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守坟山吗?”“郑凯旋!”我甚至来不及阻拦,只是喊了一声,他就已经跑到了那老头面前,抬起手就往那老头肩上搭。“碰!”只听一声闷响,在郑凯旋接触到那老头的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在唐村长体内炸开了。本来直挺挺站着的唐村长,忽然腿一软,像是松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大片的鲜血瞬间浸湿了唐村长本来整洁干净的衣服。他好似一个放了气的气球,本来就瘦削的身子,迅速瘪了下去。不过片刻,除去脑袋之外,唐村长就已经变得只剩一层人皮,和一地的血了。郑凯旋瞬间被吓得僵在原地。我锁着眉头,急急上前,最先检查了唐村长的脑袋。此时,唐村长头顶上唯一一丝天火已经熄灭。他已经变成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再看一眼旁边的郑凯旋,他头顶上的天火虽说也变弱了一瞬,却在刹那间就恢复了。我稍稍松了口气。虽说是误打误撞,看样子,因为郑凯旋阳气旺盛,而这活尸才刚刚形成不久,郑凯旋这一冲撞,便将活尸最后的一口气给冲散了。加上郑凯旋本就年轻气盛,八字还够硬,对他来说无伤大雅。我暂时的对着郑凯旋点了点头,“没事,他已经死了,你别害怕。”虽说如此,郑凯旋还是往后退了两步。我则蹲下身子,借着头顶灯笼的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唐村长此时已经薄的像层纸,但是他沾了满了血的衣服下头,却有些崎岖不平,好像有什么东西。我隔着衣服摸了摸,质感并不算特别硬,好似还有些温度。从一角将他的衣服稍稍撩起。眼前的一幕,让我旁边的郑凯旋,发出了干呕的声音。是指甲。衣服底下长满了指甲。密密麻麻的指甲往不同的方向错乱的排布着,却又一个一个挤在一起。指甲从唐村长的身体里面往外面生长,把老年人薄薄的皮肤直接戳穿,源源不断的血就是从这些窟窿里面流出来的。本来就在强忍的郑凯旋彻底慌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嘴巴里面开始喃喃起来。“唐村长也死了......就连唐村长都死了!”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对!那我爸妈他们......”说着,他扭头便从村长的院子里跑了出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不过我此时也暂时没工夫去管他的事情,因为我发现眼前正在发生诡异的一幕。唐村长身上的指甲还在往外冒。随着那些指甲不断蔓延,唐村长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得越来越薄。周边的血也像是在被吸收一般,正在快速消失。瞬息之间,红色的灯笼底下就只剩一套背面被指甲戳穿的干净衣服,和一个死死闭着眼睛的干尸脑袋了。何等诡异的邪法!绕是为了成为里子对于种种邪法都略知一二我,对眼前这事也只能想到三种可能。而且其中两种,乃是天时地利之下才可能出现的邪物现世之景。而我来时看了唐家村的风水,也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这里明显并非“地利”。另外一种则过于严重,以至于我不愿也不希望真的如此。我不禁开始念叨起来,“这当真只是进龙虎道宗的入门任务?”一边这样想着,我在褡裢里面摸了摸,捻出了一张符箓,丢到那一滩指甲上,然后捻了个诀,口中轻念起来。“遂人取火于始祖,玄鸟诞下离火经。”“太公封后火得经,总掌世间神火明,今请赐我火离种......”在念完的一瞬,一阵明亮的火苗,呼的一声随风而来,顺着那片指甲燃了起来。刹那间,明亮跃动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此乃专烧邪祟的离火,何处有阴气,便何处可燃。我借着这光环视了一遍周围,心中的凝重越发浓厚。墙角,门边,还有村长院子里一对石桌旁边,到处都长满了指甲。就算是用离火烧,可能都要烧个大半夜,才能全部燃尽。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唐菊,那唐菊的怨念到底该有多大?迷茫间,我的手抚上了人皮书,此时书皮打开,上面红色的线条再次开始扭曲。“我叫林北玄,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走进了唐家村。就连道宗的村长都死了,就凭我怎么可能解决问题?她很快就会发现我已经来了,我必须在这之前和人皮书用一百个活人做交易,这样才能活下去。”唐村长曾经是龙虎道宗之人?这件事张叔可没告诉我。一边想着,我抬脚往外边走去,既然人皮书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我最坏的那个猜测要成真了。我现在必须去找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