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棉独自一个人被撂在冰冷的萧府正堂,连杯热茶都没人给她送。萧道之的下马威,摆得相当的足。一个时辰后。院子外头的灯亮起来,有人背着手走进正堂,正是萧道之。和姜木棉想象中的一样,这人有副好皮相,哪怕白发蓄须,也不掩周身的贵气。姜木棉走到跟前,微微一颔首。萧道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袍子一撩坐下。萧总管见姜木棉站着不动,呵斥道:“姜姑娘,见到我家老爷,怎的不行礼?”行礼?姜木棉眉梢一挑,缓缓转过身,就在萧道之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八仙桌的另一边。施施然坐下。“大胆!”“怎么?”姜木棉微微仰头,“你们萧府的椅子,是摆设?”萧总管差点没被这话给活活噎死。他正要再骂,突然萧道之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那声骂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只能生生咽了下去。空气,一下子凝固住。许久,萧道之撩起眼皮,终于不咸不淡地扫了姜木棉一眼。“你姓姜?”“没错。”“从哪里来?”“云南府,福贡县。”“你千里迢迢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姜木棉倾过身,看着萧道之的侧脸,“我为姜行而来!”果然不出所料。萧道之心中连连冷笑,“你和姜行是什么关系?”“亲人。”“什么样的亲人?”“我唤他祖父。”“你今年多大?”“十七。”“姜行他……”萧道之手指在桌上点点,“怎么了?”姜木棉依旧看着他,“一个半月前,他去世了。”死了?萧道之一直紧绷的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下来,掩唇咳嗽一声,“可是寿终正寝?”姜木棉:“生老病死,都算寿终正寝。”萧道之微微皱眉。这话不该从一个十七岁年轻姑娘口里出说来,太老成了!“他临终前,留了什么话给我?”“没话。”“他有什么事情,交待我去做?”“并无交待。”萧道之眼中虚伪的温和一下子淡了,本能地流露出如临大敌一样的戒备。姜行一没话,二没事,他孙女来找他做什么?他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说:“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太熟。”姜木棉还是看着他,只是目光沉了下来。“你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吗?”“本官难道会诓你?”姜木棉轻轻咬出两个字,“诓了。”“放肆!”萧道之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他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治治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余光却扫见姜木棉突然站起来。她走到萧道之面前,目光与他对视。萧道之只觉得心头一跳。“不能放肆,也要放肆了。”姜木棉声音平静,“萧道之,你曾经姓姜,叫姜行父亲。”父亲?!四十八的萧道之听到这两个字,愣了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世人谁不知我萧道之,一岁半就死了父亲,是由寡母一手带大,休得胡言乱语!”姜木棉刚要说话,却见萧道之脸一沉。“你此刻能和我说上话,已是看在那几面之缘的份上,否则……你只怕连萧府的门,都进不来。”姜木棉瞳仁倏的一缩。她料到这趟的事情不会太容易,却没想到萧道之会把话说得这么绝。“来人!”被姜木棉的话吓得血都冷了半截的萧总管蹬蹬蹬跑过去,“老爷?”萧道之厉声道:“安排姜姑娘住一晚上,明日一早,让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她。”一千两?萧总管一惊,“老爷,这么多?”萧道之的表情略十分的嫌恶,“她从云南府来,进趟京城不容易,想必以后也没机会再来。”“是!”“萧……”“姜姑娘!”萧道厉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这!里!是!萧!府!”五个字,上位者的气势便摆出来。姜木棉用力一咬牙齿,将到嘴边的话抵了回去。萧道之还有后半句话没出口——“容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