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走后,我小心拾起地上的喜婆婆礼服,细细摩挲上面光滑的面料和繁复的纹理,很抱歉地递还给老板娘。「这两件衣服吊牌都没动,我也不需要喜婆婆礼服了,麻烦您帮我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平时穿的。」老板娘聪明地没有多问,拿起一件墨绿色,一件浅紫色旗袍递给我。「试试?」换好以后,我呆呆看着镜子中端方大气的女子,忍不住对她笑了起来。谁知镜中女子也对我笑。我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老板娘扑哧笑出了声:「老姐姐,是不是被自己美晕了?」说罢,她拉着我来到梳妆台前:「在我们店买旗袍,都有附赠盘发服务,见识一下我的手艺吧?」我点了点头,看着镜子中的女子,在老板娘巧手中,变得越发精致美丽。从服装店出门后,我打车来到了儿子林屿婚礼的酒店。经理再三确认:「如果现在退单的话,需要扣除百分之三十的费用,请问您确定退掉一个月后的喜宴吗?」我认真点头。既然婚礼现场都不允许我出现了。那我想,林屿应该也不愿意再在我花钱定的酒店里举行婚礼吧。手机上八万七千六的退款到账后,我神清气爽打车去了金店。用这笔钱给自己买了一个漂亮的金手镯。之前林屿提过很多次,结婚后,我身为婆婆,要给儿媳送一个金手镯。并且到时候要带着儿媳亲自挑。三万八的手镯戴到手上,我才知道为什么儿媳程橙那么爱黄金手镯了。这铜臭味,确实迷人。从金店出门后,我站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却有些无所适从。自从做了单亲妈妈,我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儿子身上。儿子上大学后,我就一门心思扑在棉花坊上。谁知去年镇上拆迁,我的棉花坊也被拆了,除了补偿的两套门面和一百万现金,我什么都没有。正迷茫间,儿子大学毕业,带女友回来举办婚礼。但凡他关心我一点点,也会发现我的棉花坊已经关了。但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甚至在我和程橙见面的时候,有些嫌弃地跟程橙说:「我妈没本事也没文化,只能弹棉花。」第一次见未来儿媳,我忍着没反驳。谁知接下来定亲,订酒店,订婚庆,儿子忙得没空问我一句生意可好。对了,还有婚庆。我再次招手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婚庆公司。得知我要取消婚庆服务,销售小姑娘僵着笑问我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没办法,我只能编个理由。「婚礼取消了,新郎新娘都不结婚了,还要婚庆做什么?」谁知话刚落,儿子林屿和儿媳程橙恰好来婚庆公司和她们商讨婚礼流程。看到我,林屿眼底冒火:「你怎么回事?我都跟你说了,婚礼不让你去,你打扮得跟个老妖精一样,给谁看?」程橙拉了他胳膊一下,他却一把甩开。「妈,算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我和程橙准备婚礼都要累死了,您帮不上忙,能不能不给我们添乱。」销售小姑娘看看我,又看看林屿和程橙,小心翼翼问我:「阿姨,这婚庆到底退还是不退?」「退!」「为什么要退?」我的话和林屿的话同时响起。林屿不可置信看向我。「妈,您能不能别闹了?我这两天真的好累,婚礼流程您也不懂,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再说,还有一个月就到婚礼了,您现在退了这家,去哪里选这么合适的?「我爸和张姨明天都会陪我们去酒店彩排,你现在取消,明天我怎么跟她们交代。」呵,我看着儿子嘴巴一张一合,不敢相信,我当初净身出户,竟然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他把我当什么?把我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当什么?我站直身子,对着销售小姑娘坚定请求:「我确定要退婚庆,麻烦您给我走流程。」林屿铁青着脸,抱臂看着我:「您继续作,我看您想作成什么样?」程橙从旁边饮水机倒一杯水递到我跟前:「阿姨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或者不顺心的事了?」我刚接过水,林屿一巴掌打掉我手上的那杯水。「程橙,你别理她,更年期,花招多得很。」说罢,他留下一句:「我就看你能换成什么样的婚庆。」然后没看一眼我被水浸湿的裙摆,拉着程橙就走。销售小姑娘关心地递给我一张面巾纸,什么都没再问,直接按流程给我办了退单。财务确认后,我银行卡又到账了九万块钱。虽然这番退单,折损了不少钱,但最起码,没便宜了白眼狼儿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七点,但我提前联系的中介,还是兴冲冲来找我。「阿姨,您确定,要卖掉您那套房子?「您不知道,隔壁大姨,早就想跟儿子住在对门了,之前就联系您,您一直没松口。」那套房子,在林屿确定要回家乡发展后,我掏出所有积蓄,给林屿买的。当时他在外地,而这套房子的主人要出国,卖得急,我就用自己名字买的。本来想着等他结婚就过户给他。如今看来,幸亏买在我自己的名下。如今林屿有了血浓于水的父亲,又怎么会稀罕我这丢人现眼的妈妈准备的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