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前面出现了一个营地。用木栅栏分成了两块,栅栏里面有二十多个墨色营帐。外面就是她们这些女子住的地方,是石头和木板砌的小屋,一共有六个。在屋后有一条小溪潺潺流动,溪边坐着十多个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地上放了几个大竹篓,里面全是食材。“大营不让女人进。里面将士们的衣裳会拿出来,你们就在这儿洗衣做饭。”越婶子把女人都叫到一起,分派了活下去。柳楚玉分到的是浆洗衣服,她看到别人都是自己去拎洗衣篮子,赶紧也过去拿了一只。“你是祁先生身边的人,不用干活,都放着吧。”越婶子冷冷地说道。祁先生是谁?赵煜没用真名?柳楚玉没敢问,也没敢少洗。她抱着厚厚一大撂的衣服去了溪边。将士们换下的亵衣上有血,好些衣服都被刀剑刺破了。她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一刻也不敢停。其实若让她选,她宁可做这些苦活,也不想去赵煜的榻上。她觉得那样很丢人,为了钱没脸没皮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又闪过了赵煜,他俯于她的身上,滚烫的汗水一颗颗地砸下来,全落在了她的眉心,心口……柳楚玉的脸色烧得像晚间的云彩,心跳也快了好多。“姑娘莫不是病了,怎么脸这么红?”一把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柳楚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袄的少年正关切地看着她。他背着一只大药篓,里面装着新采的药材,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没有。”柳楚玉连忙摇头。“许哥儿回来了。”越婶子过来了,帮着男子把药篓取下来,扫了一眼柳楚玉,说道:“这是周姑娘,祁大人介绍来的。”“我师父介绍来的?”少年蹲到烧水的土灶前烤手,扭头看向柳楚玉说道:“我叫许康宁,是营里的大夫。”“许大夫。”柳楚玉微微颔首,抬眸间,只见越婶子正瞪她,连忙又抱了一撂脏衣去了溪边。许康宁笑笑,看着越婶子说道:“婶子太凶了,吓着小姑娘。”“你也知道是小姑娘,”越婶子嘀咕道:“娇滴滴的人也送我这儿来,能做什么?她的腰还没我胳膊粗!”柳楚玉搓衣服更用力了,她琢磨着,以后和玉娘换回来,如果没地方去,倒可以来干活。海公公总不会来这里堵她吧?这一干就是一整天,眼看月亮挂上山巅,纵马驰骋声渐行渐近。柳楚玉抬眸看去,只见领头的还是赵煜,身后依然是那十多个侍卫。她赶紧埋下头,甚至身子还特地侧了侧,坚绝杜绝与赵煜视线对上的可能。如果赵煜能彻底忘记她就好了,就让她在这里作活谋生。赵煜下了马,视线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带着人大步如风地走向了帐篷。等到脚步声完全进去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自己负责的衣袍挪到了最远的地方呆着。没一会,越婶子就把人叫去吃晚膳。这里的晚膳分了两批,菜色都差不多,份量是大营里的份量多一些,她们这边少一些。快上菜的时候,侍卫拎了两只新打的兔子过来烤了,端了进去。女人们就围在木板搭成的简易小桌前吃饭,一双双筷子急如风,抢出花样来了,可柳楚玉没好意思抢,扒拉了给自己的小半碗饭,便坐去一边继续干活。到了下半夜,她实在饿得慌,于是悄然去溪边寻东西吃。白天她注意到了,在溪边长着野生的小萝卜。埋头寻了会儿,挖到了好几个,只有小手指大小,白嫩嫩的汁水充足。她蹲在溪边,用冰冷的溪水里洗洗,咬进了嘴里。“在吃什么?”低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柳楚玉飞快地转身看去。赵煜就在小溪前面站着,上身的衣服都脱掉了,手里握着一块布,正在擦洗身体。“野萝卜。”她慌了一会,轻声回道。“嗯。”赵煜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薄软的唇咬着野萝卜,汁水染得唇上水光潋潋的。柳楚玉被他看得很是忐忑,慢慢地把野萝卜咽下去,握着剩下的小半截藏到身后,没敢再吃。终于,他收回视线,弯下腰,用布沾湿了水往身上擦洗着。柳楚玉见赵煜不理自己,赶紧转过身,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往回走。“我帐里有兔肉。”突然,赵煜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和她说话?柳楚玉扭头看了一眼,见他没看自己,犹豫了一下,继续往石屋走。想多了,赵煜怎么可能给她留兔肉。刚走到石屋前,只见许康宁捧着一盅热汽腾腾的汤过来了。“周姑娘,没吃饱吧。我炖了条鱼。”许康宁把汤递来,笑容可掬地说道。柳楚玉连忙摆手:“多谢许大夫,您自己吃吧。”“这么客气干啥,拿着。”许康宁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腕,把汤放到她的手里,“你太瘦了,营里的活重,你会撑不住的。”风把鱼汤的香气吹得四处弥散,柳楚玉不争气地朝鱼汤看去。白天活太累,她吃得又少,方才几个小野萝卜不仅不止饿,还把馋虫给勾上来了。正朝那盅汤看着时,赵煜高大的身影慢慢近了。他外袍敞着,露出了一片锁骨和光洁的肌肤,冷锐的眸微垂着,淡淡地朝二人扫来。“主子。”许康宁赶紧抱拳,毕恭毕敬地行礼。赵煜冷冷扫他一眼,看向二人一起捧着的那盅鱼汤。柳楚玉手又小又软,不过今天在冰冷的水里浸了一天,冻得红红的,小指处几枚冻疮十分刺眼。“这位是周姑娘。”许康宁见赵煜看柳楚玉,连忙介绍道:“她是我师父介绍来干活的,是我师父的表妹,与我也是好朋友。”柳楚玉:……他师父到底是谁呀?他在说什么?赵煜视线落在柳楚玉的脸上,只见她玉般的小脸寸寸胀红,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大步走向了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