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李淮之生气。七日,我整整七日未归,与一群女纨绔厮混在南风馆。李淮之来的时候,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倌正依偎在我身上,素手轻佻着倒酒。未等李淮之言语,他身边最忠心的护卫冬休便提剑一砍。整整齐齐地削了那小倌的冠。尖叫嘶喊什么的倒还好,只是我感觉到裙子上那一摊温热……恶心至极。老娘花了钱的,这帮蠢货连排练过的戏都演不好。屏退众人,李淮之才开口,声音沙哑,眉眼疲惫,哪里还有往日那般玉面公子的样子。“阿月,和我回家吧。”“不回。”“别耍性子了,好不好。”“不好。”闻言,李淮之扯开大氅上的束带,一步步向我走过来。我忽然有点怂,往后缩了缩。“你要干什么?”预想之中的争执并没有发生。他只是坐在了我的案前,为我斟了一壶解酒茶:“那就不回,我在这里陪着你疯,若真等父皇母后怪罪下来,自有我为你承担。”“谁要你……”陪字还没说出口,我转念一想又笑了。笑得很坏。“好啊,你要陪我怎么疯……像这样吗?”我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喉结,然后把酒杯按在了他的唇边。李淮之是不能饮酒的,他幼时险些夭折,身体虚弱,后来又在皇家道观待了十年,才堪堪看起来像常人无异。我看他面上不为所动,可耳朵红得彻底。那杯酒被他轻轻接过,放在一边。见此,我笑得更加恶劣,嘴里接下来说出的话,撕破了眼前的旖旎。“连杯酒都要推脱的病秧子,还想学别人伴我身侧,是我今夕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蹴鞠骑马,游湖踏春?李淮之,你还是歇歇吧。”“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想必是个能自己饿死自己的主。当真是会投胎。”我这话说得有七分怨气在里面。其实我也知道,李淮之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绝非泛泛之辈,可既然是要扎人刀子,还是要往人心口扎。李淮之起初眉眼还带着笑意,但突然间脸色苍白,骨节分明的手紧捏着琉璃盏。“阿月,你做的一切是为了薛彦吗?”我本欲离开,却在听见薛彦两个字后怔怔定住,转身死死捏住李淮之的手腕。“你要干什么?李淮之,你若是敢动他,我定与你不死不休。”他的手很冰,看似轻柔地挣开我的手,可那力道我却反抗不了。李淮之自嘲地笑了下,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知道是因为烛火幽幽还是我的酒意上头。他眉眼中透露些许低落。“孤会放了他,从此山高水远,再不追究,但林昭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永远都是。”李淮之走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那被捏碎的琉璃盏上的血,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