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二人没有多客气，宋云曦跟折儿回别院准备洗漱。</p>
折儿路上还说怕是要重新烧水了，结果主仆二人回去，水还氤氲的冒着热气呢。</p>
折儿一边儿替宋云曦脱衣，一边感慨道：“大姑娘，程家可真好啊，依我看比侯府更有排场。”</p>
水哪能一直热？</p>
这是有人一直守着，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又怕误了主子的休息，就不断的换着水呢！</p>
宋云曦进了小浴池，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p>
温度正好，水里似乎还有精油花水，散发着淡淡的，却极有存在感的香味。</p>
这让宋云曦重生以来的紧张感顿时消弭不少。</p>
她顺手拍了拍折儿的手，“从小到大，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往后主子不会再让你吃苦了。”</p>
折儿没说话。</p>
宋云曦疑惑回头看去，折儿的圆脸皱了起来，双眼通红，竟是哭了。</p>
“你这丫头，哭什么？”</p>
折儿抽泣，瘪着嘴，“才没吃苦！要不是您跟夫人把我买下来，我现在早不知道死哪去了！”</p>
该珍惜的，是前世不曾背叛她的每一个人。</p>
折儿为了护她死于非命——</p>
“说这话做什么？你放心吧，我们主仆二人，好日子都在后头！”</p>
折儿瞬间破涕为笑，“嗯，我相信大姑娘！”</p>
等主仆二人都收拾好，突然有人来轻声敲门，“表姑娘休息了没有？”</p>
折儿忙过去，隔着门回道：“要休息了，什么事？”</p>
“当家的派我来跟表姑娘说一声，事儿妥了，安心休息便是。明日一早不必急着起来，睡够再说。”</p>
听见这话，宋云曦快步走过去了，一把拉开门，“如何安排的？”</p>
眼前奴婢低眉顺眼，“奴婢只晓得当家的派了一个商队出去，其他的便不知道了。”</p>
“好，你去休息吧。”</p>
派了商队。</p>
这大晚上的，轻易就凑够了商队人马？</p>
程家果真不简单。</p>
宋云曦也彻底放下心来，既然是舅舅安排的，想必稳妥极了。</p>
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前世发生的事如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梦里，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而她死在冰库里，最后一眼是密密麻麻的美人瓶......</p>
那些美人的头颅已经冻成灰白色，但仍旧不掩容貌的美丽，一个一个死不瞑目地盯着虚空。</p>
可怖、渗人。</p>
惊醒睁眼，天已经亮了。</p>
宋云曦很快镇定下来，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她就是来改变这一切的！</p>
既然醒了，宋云曦就没打算赖床，她迅速起身洗漱，随后去找了母亲程氏。</p>
程氏也已经起了，母女俩直接叫别院的奴婢带她们去了正厅。</p>
正厅里，外祖父母和程修嘉正在说话，听见动静，三人便都朝门口看去。</p>
程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甚至有些站不住，还好一旁的宋云曦及时扶住了她。</p>
高位上，外祖母身着浅褐色锦服，头戴宝石抹额，通身富贵，面容看着并不显老态，温婉雍容。</p>
一身贵气的感觉，是比侯府那老太婆更像贵族出身的。</p>
外祖父留着美长须，五官端正眉目英气，没有半分宋云曦想象中商人的精明市侩，反而沉静如山，给人安心亲切的感觉。</p>
只见外祖母奔下来，哭着一把将程氏抱住，手掌却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捶着程氏的背，“你这铁石心肠，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爹娘，好狠的心！”</p>
“娘......是女儿不孝......”</p>
母女俩抱头痛哭。</p>
宋云曦见状，并未上前加入，只是朝前几步，躬身谦卑地朝外祖父程辽行礼。</p>
“外祖、舅舅，日安。”</p>
程辽抚了把胡子，“云曦，休息可好？”</p>
看着程辽的行为，宋云曦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外祖父还挺可爱的。</p>
外祖父这一辈子起起落落，上达皇宫，下归田园。</p>
急流勇退到这里做个富家翁，为人很有处世智慧，是个经历了大场面的人中豪杰。</p>
眼下看着不动如山，言语也并未事态，可实际上抚摸胡子的指尖都在轻颤......</p>
没有人会比她更知道，外祖父有多爱她与母亲。</p>
于是宋云曦露出甜笑，“回家了，自然休息的好，不过孙女还没吃饭——外祖，你们吃过了吗？”</p>
一个“回家”，让程辽忐忑的心瞬间安宁下来。</p>
他放开了笑，指挥仆人道：“叫厨房今儿拿出看家本事来，我的云曦饿了！”</p>
程氏与外祖母这边也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听见程辽的话，对视一眼，皆笑了。</p>
一家五口坐在一起等早饭。</p>
听着程氏三言两语说完她在侯府的这些年，场面很是沉默。</p>
程辽微顿后开口，“不管过往怎么样，反正现在是回家了，往后再也不让你们母女俩过苦日子了！”</p>
那样黑沉的过往压在心里，宋云曦是活泼不起来了的。</p>
然而在外祖家，她却并不想展现出真正的自己让这些最疼爱她的亲人们担心。</p>
于是宋云曦佯装着少女的烂漫，笑道：“那是自然，我一回这，便觉得空气都似乎要比侯府好得多！”</p>
程辽宠溺道：“我们云曦说的对，这是山边儿，空气好着呢！”</p>
宋云曦冲外祖父甜甜一笑，随即看向亲自为他们斟茶的舅舅，“舅舅，怎么没看见舅妈和表哥？”</p>
程家家风很正，没有纳妾的事发生，这一脉子孙不兴旺，生意上的事除了最要紧的，都是让族里的旁支去干......</p>
宋云曦知道，程家这一脉也就程辽跟母亲两个孩子，而舅舅程辽，更是只有一个儿子。</p>
程修嘉温柔道：“你舅妈回家探亲去了，你表哥陪她回去。你在家里安心住下，想必过段时日他们就回来了。”</p>
说着，程修嘉微顿，又有点儿没忍住炫耀似的，“你表哥模样很好，你见了一定会欢喜的。”</p>
宋云曦抿唇笑。</p>
舅舅是很想撮合他们的，可惜她回应不了这话。</p>
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也很想在家里住下，不过京里还有些事要处理，过几日我就该回京了。”</p>
外祖父母和舅舅都很惊讶。</p>
外祖母握住宋云曦的手，“云曦，你才多大的小姑娘？回京太危险了，有什么事让你舅舅去办就是了！”</p>
程修嘉也附和道：“你外祖母说得对，有事你交代我。”</p>
“侯府的事，昨儿我同舅舅说了，这事得我亲手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