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她左手边一个中年男人朝旁边那个约莫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竖起大拇指。</p>
“小伙子，你舅姥爷是个行家！我今天可学到不少东西！”</p>
“那是！”毛头小子下巴扬得老高，“我舅姥爷会的东西可多着呢！”</p>
姚开昔见状往前挤了两步，凑到毛头小子跟前，低声问道：“同志，你跟里面那位大爷是一起的？”</p>
毛头小子距离姚开昔很近，能清楚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脸上铺满精致的五官，漂亮得像电影明星一样。</p>
“是，是一起的，怎么了？”毛头小子屏住呼吸后退半步，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都在发烧。</p>
姚开昔知道原身这张跟自己上一世几乎一样的脸多有迷惑性，她引着毛头小子稍稍远离人群，焦急地指向不远处的几个小摊。</p>
“大爷上当了！他看中那个盘子我刚刚看到了，报国寺那边才卖8毛一个，我仔细看过，哪是什么民国的，就是沪市一家厂子出的！”</p>
毛头小子明显懵了，姚开昔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催着他去叫大爷出来：“古董行里不打假，我不好说什么，你快找个由头把你舅姥爷叫出来吧！”</p>
“这，这不好吧……”毛头小子看看远处死抓着盘子不放的舅姥爷，想起出门时舅姥爷千叮咛万嘱咐，告诫自己今天一句话都别说，只要看他是怎么做的就行。</p>
舅老爷明显很想要那个盘子，如果自己去把他喊出来，他会不会生气？</p>
毛头小子此时的表情，姚开昔在很多实习生脸上看到过，那种又想表现又怕出错的状态，只要有个人再推他们一把，他们就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p>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本想着你帮他省了7块2，他以后说不定能对你好点。</p>
“我也是从徒弟那会儿过来的。</p>
“哎……”</p>
姚开昔一脸怒其不争，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p>
毛头小子原地愣了片刻，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向人群中央挤去。</p>
三分钟后，大爷一头雾水的被拉出老远。</p>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没看我那儿快交钱了吗？”</p>
“哎呀，舅姥爷！您被骗了！”毛头小子急得跺脚，话语间却隐隐带着一股子自豪，“那盘子是假的，沪市产的！”</p>
“什么沪市产的？”大爷心头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想要转身回去，却被毛头小子死死拽住。</p>
“舅姥爷，报国寺有一模一样的盘子，才卖8毛，您老也有走眼的时候……”</p>
“放手！”大爷用力抽出手，怒喝道，“谁告诉你的？”</p>
毛头小子踮起脚，在人群中寻找那抹令人难忘的身影。</p>
他伸手指向大爷刚刚出来的方向，“就是那位女同志，您看，她……”</p>
话音戛然而止。</p>
他和他的舅老爷同时看到摊主从姚开昔手中接过钱，而姚开昔，正笑眯眯地把大爷握了许久的盘子塞进背包。</p>
“舅老爷！”毛头小子喊破了音，“她，她是骗子？”</p>
大爷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想暴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面色阴沉得吓人：“什么骗子？人家骗你东西还是骗你钱了？今天我技不如人，认栽！”</p>
姚开昔出来时注意到一老一少愤恨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梗着脖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p>
多亏这位大爷把价钱压到8块，让她捡了个现成的大漏。</p>
当然她也不白拿，这不是回赠了他们一人一个教训嘛！</p>
这次被她骗，总好过下次被别人骗。</p>
姚开昔拍拍背包，一脸兴奋。</p>
这个盘子本身其实没什么价值，大爷看中的，是盘子里头的玄机。</p>
刚刚她看到大爷碰过盘子的指甲上染了一层黄色，这才发现原来盘子里面并不是洗不掉的油脂，而是一层封蜡。</p>
被封蜡封在里面的，是厚厚一层牛黄。</p>
这或许是混乱年代里某个大户人家特意藏的，几经波折，到了摊主手中。</p>
姚开昔会知道牛黄，也多亏了自己上辈子是个有钱人，有很多有钱的朋友，其中一个呢，就特别喜欢倒腾这些中药材，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牛黄这么贵。</p>
朋友那里一公斤多一点点的牛黄，就要二百多万。</p>
这盘底藏的牛黄怎么也得有个10克左右，就算是80年代，也能值五百块吧？</p>
今天的两个小目标都完成了，姚开昔再逛起来心态平和了许多，只是想买房子的欲望暴涨。</p>
在首都，属于她的只有宿舍那一点点空间，再多买几件都没有地方放，何况宿舍人来人往，万一被人弄坏了，她简直要怄死。</p>
逛到天光亮起，摊主们开始收摊儿回家，姚开昔趁乱又把着一个宣德炉欣赏好一会儿。</p>
虽说是明末清初仿的，可也算是精品，如果她现在有钱有房的话，一定会买回去把玩。</p>
可惜了。</p>
从后半夜到现在，她走走停停快6个小时，身上带的饼干早吃完了，保温杯里也没剩一滴水，既然鬼市都散了，她也该吃饭了。</p>
昨天过来的时候她记得这附近就有一家国营饭店，不过还真没注意有没有中医铺子之类能收牛黄的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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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又用自己的保温杯接了一杯豆浆，姚开昔坐在马路旁的石墩上一边吃喝一边看人群熙熙攘攘。</p>
适才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放松，连续走五六个小时的疲惫感就涌上来了。</p>
她的两只脚就好像地面上长出的蘑菇一样，被地面牢牢吸着，完全不听大脑指挥，她想要站起来，身体却岿然不动。</p>
看来以后得适当加一些体能训练了。</p>
原身从出生就在县城，没干过农活，读书时又一门心思学习，没参加什么体育锻炼，她才穿过来一天就把这副身子用成这样，属实有点受不住。</p>
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总算积攒点力气，姚开昔又强行起来找中药铺子。</p>
她手里的牛黄克数不少，能一次性吃下这么多货的，得是大店才行。</p>
好不容易发现一家中医馆，她进去问了下，发现人家还没开始营业，也不收牛黄。</p>
没办法，只好在路边等出租车。</p>
她曾听前辈们聊天时说过，80年代中期首都一共也就一万多辆出租车，真有事的时候打车要等好久。她运气还算不错，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附近。</p>
等上一位乘客从车上下来，她迅速坐了上去：“师傅，麻烦您，帮我找一家大一点的中药铺子。”</p>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上下打量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椅背上的价目表：“看清楚价格，能接受不？”</p>
姚开昔定睛一看：每公里1元。</p>
“每公里1元？”她忍不住惊呼出声。</p>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80年代的物价，现在突然告诉她出租车走一公里要一块钱？！</p>
换算下来，相当于后世的一公里100左右？</p>
抢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