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对视上小夏子亮晶晶的眸子,不禁脸上一阵燥热。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下,呼吸微沉,隐隐带着些酒气,“娘子,我今天好想你。”
未等我开口,他的呼吸略过我下颌,温热的唇瓣霸道的覆了上来。
我迷迷糊糊的在他耳边轻嗔:“你对我还会有那种男女之情吗?”
“会的。”他不假思索开口。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包糕点,颤颤巍巍的从里面拿起一块马蹄糕喂到我的嘴边。
“娘子,我今夜喝多了,应酬完回来才想起给你买马蹄糕,又原路返回去买的。回来晚了些,娘子莫怪。”
“这种事吩咐下人做就行,你那么忙,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我嚼着软糯的马蹄糕,心里甜滋滋的。
“那不行。”他微微抬起我的下颌,温热的指腹在我唇畔摩擦,“给娘子买马蹄糕是第一要紧事。”
我抱着他胳膊故作撒娇道:“那相公日后能不能为了我少些应酬,我不喜欢你和那些人交往。”
他只是眉头微皱,默不作声。
我忍不住继续劝阻:“官场的水太深了,稍微有不慎…”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敢继续说,我怕预言成真。
前几日读《淮阴侯列传》,里面功高于世的韩信,因为君主忌惮,最终落得夷灭宗族的下场。
我不禁背后发凉,小夏子统领的西厂是凌驾于东厂,锦衣卫之上的特务机构,先皇在位时就已经权倾朝野。我怕历史再次上演,怕自己的相公重覆古人的末路。
小夏子思虑良久,坦诚对我讲:“娘子,我是一个太监,这一生哪怕对你再好终归都是亏欠更多。”
“我只能不断的往上爬,我有了体面,有了尊荣和权势,你才会受人尊敬。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你跟着我一起跌在泥里,被人碾作蝼蚁…”
我急切的反驳他:“可是相公,我不要权力,我只想和你长相守,只想你平平安安,百岁无忧。我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们。”
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我继续劝解:“我们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好不好?”
小夏子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娘子,上了官场这条船注定是下不来的。魏如冶的残余势力还留在京中,我若是下台,不知多少人红着眼取我性命。不过娘子放心,旁的不敢说,此生我哪怕舍弃性命也会护娘子周全。”
我懂你的顾虑,敏感,自卑,无论生与死,我都陪你一起走。我在心底想,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小夏子曾经告诉过我,他在未进宫前本姓齐,字景湛。
他写的一手骨力遒劲的好字,七岁时便能熟诵六经,十岁时能诗作赋。
十二岁那年家道中落,父母在流放途中病死,他被送进了宫里,失去作为男人唯一的尊严。
我常常在想,如果小夏子没有入宫会是什么样的?
或许他会像那些头戴官帽,身骑白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金榜高中,娶一位名门闺秀,子孙满堂。
如果我们能够有一个孩子该多好,最好是个像他一些的男孩。
我一定好好疼爱他。
小夏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婴儿,那孩子在他怀里哇哇大哭。
他向我解释:“这个孩子是我围剿反贼的时候救下的,他父母都死于贼寇之手,挺可怜的。我暂时想不出将他安排在哪。”
或许小夏子是通过这个孩子想起了自己可怜的身世,他与这个孩子都是父母双亡,经历何曾相似。
“我们收养他吧。”我果断开口。
小夏子一口热茶呛到了喉咙眼,瞪大眼睛看着我:“娘子,你是认真的吗?”
孩子听见这话立马停止了哭声。
我笑着对小夏子说:“相公,你看这孩子与我们多有缘。我说收养他,他立马不哭闹了。”
“相公难道不想有个孩子为我们养老送终吗?”
小夏子被我说得有些心动,望着怀里的孩子犹豫片刻,“那便依娘子的。”
自此,小夏子每日化作慈父,摆弄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得儿子开怀大笑。
他还会经常在我耳边呢喃:“要给他一个圆满的家,让他幸福的长大…”
我感到既心酸又心疼,若是父母在世,他也只是个常伴膝侧的好儿郎。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不少反对宦官专权的声音。
以小夏子今时今日的地位,手中有权,怕是被人忌惮。手中无权,怕是性命难保。
尽管小夏子从未跟我提及官场的事,可是大大小小的风声还是不断传入我耳中,我不得不活得提心吊胆。
这几日我发现小夏子的脸色越来越差,我摸着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摇头,把我圈进怀里,牢牢抱紧。
他最近几乎不怎么应酬,大部分时间都是粘着我和孩子。
半夜我想起身喝口水,他生怕我丢了,拉着我的袖口不放,无奈我只能和衣躺下抱着他。
他趴在我怀里对我说:“下辈子,我要做个完完整整的男子,我们要再相遇,我会成为蟾宫折桂的状元郎,亦或策马扬鞭的大将军,带着十里红妆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我们一起拜天地,敬高堂……”
我拍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对他讲:“你若是做了大将军,我便做你身后的小女子,为你烧茶煮饭,等你凯旋归来。你若是做了新科及第的状元郎,我便研墨温书,陪你吟诗作赋。你若是个最末的小太监,那也不打紧……”
总之,能够长相守便是最好的。
立冬这天,孩子突然开口喊我娘。我大喜,让他喊爹,他学的有模有样的。
恰好小夏子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我刚要开口告诉小夏子孩子会喊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