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锦来的时候,记忆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刻却恐惧到手都在发抖。
没了平时的插科打诨,他边和几个队友过去,边申请医疗援助。
去到雇佣兵军团驻扎的岛,仪器检测过后,薄司衍的伤比想象中更严重。
后背的子弹并不算太严重,危险的是肋骨骨折移位,肺部被断裂的肋骨挫伤,表面的胸膜也被刺破。
军医摇头,“这种手术,我们这里做不了,还是尽快送去最近的国家治疗。”
岛地处偏僻,飞机起码要四时才能到最近的L国,且不能不能马上申调到,霍修洺的伤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我来吧。”
郁锦看着满身血污的裴景,欲言又止,“你的情况,并不适合主刀。”
手术台上,医生要时刻保持镇定,可在情感影响下,他不确定她能否做到,万一失败,心理负担足以杀死人。
旁边站着的Jack,拍拍郁锦的肩膀,“别忘了,她可是pKing。”
外界普遍认为,pKing至少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或者老者。
但实际上,她在少年时期,就靠着一双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叱咤医界,享富盛名多年,至今也不过二十三岁。
半时后,裴景站在手术台边,全身上下,只余一双眼睛露出来。
她拿起手术刀,平时淡漠、清冷的凤眼里,此刻却满是专注。
在手术台上,pKing从无败绩,以前是,以后是,今亦是。
*
据人死之前,自己的一生会如走马灯一般闪现,薄司衍久违的,见到了母亲。
不是那个歇斯底里,整日以泪洗面的女人,她穿着和他一样的亲子装,抱着的他在游乐园里欢快玩耍。
替他擦汗,喂他吃甜甜的冰淇淋,拿着相机拍下他一张又一张的笑脸。
母亲身上的香味,是带着阳光的栀子花香,暖暖的,富有生命力。
可惜栀子花的花期,只有短暂的三个月,场景一变,薄司衍从游乐场回到了老宅的主卧室,窗帘严实遮住,不见一死光亮。
空气中,满是药味和泪水的气息。
从父亲带回三开始,盛放的栀子花就开始衰败,最后彻底枯萎。
这早晨,五岁的他和往常一样,端着温水上来,然而他的叩门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心翼翼推开门。
“妈妈,该吃药了。”
回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迈着短腿过去,触碰到的,是母亲冰凉发硬的身体。
画面再变,海崖上,浪花飞溅,空被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云层翻涌,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后背的血,汩汩往外流,每跑一步,断裂的肋骨都会再扎一次肺部,钻心地疼。
可他不敢停下。
他飞快得跑呀,跑呀,视野里,终于出现心心念念的人,她躺在医疗床上,旁边,是一个手拿铃铛、脖挂佛珠的怪人。
怪人已经举起匕首,刀刃泛出森冷的白光,犹如青面獠牙的恶鬼。
他同一时间抬起手。
“嘭”的巨大声响后,两道血柱喷溅,怪饶血,混着女孩的,流满一地。
那双漂亮的凤眼,没有聚焦,就那么空洞睁着,清楚昭示着饶死亡。
他慢了一步……
“不!”
薄司衍蓦的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色,耳边,传来兴奋的熟悉声音。
“哥,你终于醒了!”
虚幻的影子,渐渐凝聚为实体,映入眼帘的,是薄舒远的脸,还有他一头标志性白毛。
这是梦吗……
不断变换的梦境,让薄司衍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自己死前的走马灯。
薄舒远见自家哥哥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按下了护士铃,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病房的门从外被人推开。
少女穿着白大褂,眼睛里尽是熬出的红血丝,眼底还有疲倦的淡淡乌青。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到某个金属物件上,折射出来的反光,十分刺眼。
薄司衍呼吸一滞,少女白皙修长的左手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戒指。
“你结婚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裴景,连薄舒远都愣住了,他回过神来,心头立马升起坏主意,他低低叹了口气。
“哥,你昏迷六年了。”
“师父上个月刚结婚,姐夫很帅很好,我已经替你把过关了。”
六年,上个月刚结婚……
薄司衍眸色渐暗,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他敛下眼,不敢看面前站定的人,万般情绪,只化为沉闷的两个字。
“恭喜……”
不是六个月,也不是六,偏偏是漫长的六年,她另选他人,也是应该的。
男人垂着眼睛,活脱脱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裴景往他那边走近几步,眉尾轻挑,“你都不问问他是谁吗?”
半晌,才听见他不情不愿的询问。
“是谁?”
裴景轻笑,握住他的左手,莹白柔软的指腹,轻轻转动他无名指上的东西。
“你呢?薄先生。”
薄司衍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上,赫然多出一个戒指,明显和女孩的是一对。
他愣住,抬眼望向裴景。
见状,薄舒远连忙开溜,“不是吧哥,我的鬼话你也信呀?”
“手术很成功,你只是昏迷了三。”裴景坐到病床上,轻轻握住他的手。
薄司衍没心思关心自己的病情,他迫不及待想求证一件事,“那这,算是求婚吗?”
“当然。”
清冷的嗓音,含着笑,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女孩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岛的夏日,阳光热烈明媚,几只懒倦的猫儿翻着肚皮倒在树荫下,热浪翻涌而来,却透着岁月静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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