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门而坐。
“我是叛军首领。”
沈逍遥正好奇，姜峰似乎是知道沈逍遥内心的疑惑主动说了出来。
“哦，打输了被抓起来了？”
“没输，也算输了。”姜峰眼眸黯淡。
“你咋不赢呢，”沈逍遥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姜峰赢了，自己也就不用被送来和亲了，姬瑶总不可能把自己嫁给男的吧。
姜峰摇摇头，“打赢也救不了北苍。”
“那你为什么反叛？”
姜峰开始了自说自话，“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北苍就大多都是穷苦之地，好在我的爹娘勤奋，至少能保证我们家每日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馒头。”
“直到有一天，一对夫妻夜里闯进了我们家，为了抢我们家里仅存着的食物。”
“于是争夺间，他们失手打死了我爹娘。”
沈逍遥感觉这一段似曾相识，“所以，你把他们杀了为你父母报仇？”
姜峰疑惑的看了沈逍遥一眼，：“没，他们在我面前自杀了。”
“……你继续。”
姜峰继续说道：“当时我还小，爹娘死了我很害怕，就在我抱着我爹娘的尸体哭的时候，那对夫妻回来了，我本以为他们是来杀我，结果他们哭着抱住我说对不起我，说着要偿命给我爹娘，然后就在我面前……”
沈逍遥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评价，人之初性本恶，可偏偏又总会存留一丝人性。
“后来，我知道了那对夫妻还有个孩子，是个女娃，他们死后将孩子送给了自己的舅舅家。”
沈逍遥或许是觉得气氛太压抑了，急忙说道：“所以你把他们孩子杀了报仇？”
姜峰瞪大了双眼，盯着沈逍遥的眼神有一些难以置信。
沈逍遥咳了一声，“又猜错了……抱歉，你继续。”
姜峰做了个深呼吸，“我把那个孩子的舅舅杀了，因为，他居然将那么小的孩子……”
只见姜峰脖颈青筋暴起，紧握着拳头突然猛锤了一下地面，一个拳印清晰的印在地面之中。
沈逍遥没再接话，他也猜到了那个女娃的结局，这不是一个能开玩笑的故事，而这种故事，依然在北苍的各个地方再续。
“我以为是王权的昏庸无道，我以为是豪绅的豪取强夺，一路烽火连天，捷报连传，我兵临城下，我意气风发。直到我看到了……燕翎儿，”姜峰的眼眶有些泛红，“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我发现我错了，我救不了北苍，因为我连她都不如。”
“所以你怕了？”沈逍遥突然发声，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锐。
“怕了？”姜峰的笑声突然爆发，带着几分癫狂，“是啊，我怕了，就像多年前，我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却怕的止不住的哭。”
“我怕自己背负不起这救国救民的沉重之名，于是，我躲藏于此，企图安度余生。”
“孬种，”沈逍遥突然骂了一句。
姜峰没有反驳，反而反问道：“那你呢，明天就会死在这里，你能做些什么？”
“收大周！”
“擒姬瑶！”
“救北苍！”
九个字，让沈逍遥说的掷地有声。
姜峰恍惚间好像从沈逍遥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他嘲弄般的看了一眼沈逍遥。
“说大话有什么难的？我也会说。”姜峰不屑。
“那你说。”沈逍遥挑衅一般望着姜峰。
“我！我，我……”
沈逍遥比了个中指，“大话都不敢说，如何做得成大事。”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沈逍遥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姜峰被沈逍遥的这一句诗突然惊到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姜峰轻声默念了数遍，眼里却逐渐涌现出了光芒。
但很快，那光又暗了下去。
“你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我听信你的胡话做什么，我也是糊涂了。”
沈逍遥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峰一眼，并未说话。
……
苍云殿中。
北苍虽为国家，但统治阶层却同大周的帝制不同。
国家的决断权被一分为三，一份在国主手中，也就是燕翎儿的爹燕骁。
一份则属于北苍圣教，也就是圣女燕翎儿手中，而另一身份少主则并无实权。
最后一份，则由北苍四族拥有。
此时开口的，便是四族之一，木鹰族的首领，白羌。
“少主，难不成家仇国恨你忘了吗！”
苍云殿穹顶垂落的冰晶簌簌作响，十二盏狼首铜灯映得燕翎儿额间圣纹泛着幽蓝。
"一年！"白羌的玄铁护腕砸在千年寒冰所制桌案上，裂纹蛛网般蔓延至燕翎儿手边，"老国主尸骨未寒，少主就要与仇人之兄同榻而眠？"
燕翎儿轻抚桌案，却见桌案的冰裂处竟开始飞速的凝结合并，最终完好如初。
“我爹……确实是死在姬瑶的手上，但这和沈逍遥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就因为这样，我就该仇恨大周所有人？”
“大周的百姓也是人，难不成我们要见一个杀一个？”
白羌显然不善言辞，听了燕翎儿这句话，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火猴族的族长毛千莽是个瘦小的老头，他突然不急不缓的开口。
“相信燕骁那小子也不希望我们北苍如此不仁。”
白羌听闻一瞪眼，“毛老。”
毛千莽伸出手示意白羌稍安勿躁，又开口说道：“但是，这人是大周的皇子，这总是不争的事实，一个皇子来和亲，大周是何居心？”
“沈逍遥是皇子不错，”燕翎儿霍然起身，腰间九枚银铃无风自动。“但也是姬瑶的弃子，我们杀了他不正是如了姬瑶的愿，何况他已经亲口答应我，和大周再无关系。”
场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我看呐，少主是被那小子下了迷魂药了，要不一会去我族来，我给少主治治。”一个打扮妖艳的美女在一边说道。
“阮潇潇，你劝你还是不要老是想对少主做那些龌龊之事。”一个拿着折扇的公子哥不满的说道。
阮潇潇，水蛇族的少族长，说话的公子哥则是金貂族的少族长，邱玄。
显然今日两族的族长并没有来，或许是顾忌到燕翎儿的颜面，也算是变相的支持燕翎儿作出的任何决定。
燕翎儿看到两人，脸色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阮潇潇也不恼，转头笑吟吟对着邱玄说道，“怎么，现在想起来宝贝了，可惜你的圣女大人昨天刚嫁出去呢，这辈子都和你缘分已尽了。”
“你！”邱玄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行了，小辈别在这里吵，要吵回你们家里吵去，”白羌虽然仅仅是个大叔，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族长。
一句呵斥之下，两个小辈只能乖乖闭嘴。
或许是有了两个小辈的打岔，场中气氛略有回温。
毛千莽颤巍巍的站起身，自顾自的向外走去。
口中对着空旷无人的门口说道：“北苍，也是该推选一个新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