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带着9个月大的朵朵嫁给了她的小叔叔程云廷。
婚后,程云廷一次没碰我。
我知道,他之所以仓促地娶我,绝非有爱。
而是出于愧疚。
因为,他的哥哥因他而死。
尽管他对我和女儿很好,可我对他没有期待。
他还太年轻,愧疚感总会随着时光日渐消磨。
终有一天,他会收起怜悯,离开我和朵朵,奔赴新的生活。
1
早上,我走进洗手间。
程云廷手上染着洁白的泡沫,正一下下笨拙地搓着朵朵的衣服,洗得很认真。
抬头间,视线在镜中与我相对。
他淡淡问了句:"起床了?"
不久前,程云廷还管我叫嫂子。
一个月前的雨夜,程云廷跟几个同学聚会喝醉了酒,他打电话叫哥哥去接他。
程云剑当晚还在公司加班,忙得焦头烂额。
在接程云廷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危急时刻,程云剑突然向着副驾驶一侧猛打方向盘,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弟弟。
驾驶室被撞塌,程云剑当场毙命。
而程云廷因为哥哥的庇佑,只受了点皮外伤。
程云剑下葬后,24岁的程云廷哭着要娶我。
我没同意。
我知道,他娶我绝非有爱,而是出于愧疚。
最后,他以死相逼,说要是我不同意,他就把这条命还给哥哥。
我们很快领证,但他一次都没碰过我。
每日,他沉默着,跟佣人一样买菜、洗衣、做饭,陪朵朵玩。
其实家里有保姆,他大可不必如此辛劳。
我将其所为,视为一种赎罪。
——通过对我们娘俩的照顾,来减轻他对哥哥的亏欠。
情人节的晚上,程云廷带着我和朵朵去了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我和程云剑恋爱的时候经常来。
我还记得当初程云剑笑着跟我说,这家餐厅是弟弟推荐的。
还说他弟弟有洁癖,能入他眼的餐厅,一定不会太差。
后来朵朵出生,因为哺乳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到外面吃饭了。
时隔9个月,我又被带来这里,却已物是人非,心里各种滋味。
我没什么胃口,但面对一桌子大餐,坐在婴儿椅上的朵朵不淡定了。
她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哈喇子流出老长。
程云廷放下手里的刀叉,两只大手把朵朵抄进怀里。
"能让她尝尝吗?"
"让她舔一下吧。"看着朵朵馋猫般的小脸,我实在不忍拒绝。
程云廷小心地割下一块牛排,送到朵朵嘴边。
几分钟后,他随手将那块染着朵朵口水的肉块填进自己嘴里。
朵朵还没吃过瘾,她撅着屁股,伸手去够程云廷的嘴。
然后,只听"噗"地一声响。
——朵朵拉粑粑了。
"你吃吧,我来处理。"
我正欲站起身,程云亭却先我一步。
他麻利地拉开背包链,飞快地拽出尿不湿、柔纸巾、湿巾纸,跟拎小玩偶一样架着朵朵两个小胳膊,嗖嗖朝着洗手间跑去。
望着他略显笨拙的背影,我鼻子一酸。
他和哥哥程云剑都是五官精致、人高腿长的大帅哥,连背影都那么像。
如果程云剑没在那场事故里死去,我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而程云亭也一定是个合格的小叔。
自从朵朵出生,他就频繁往我家跑,各种玩具、衣服、米粉,隔三岔五就往回带。
米粉是进口的,带回来的玩具都是消好毒的,衣服据说是零甲醛的……
用程云剑的话说,他这个弟弟就是瞎讲究。
"爸……爸爸……"
朵朵稚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拽回来。
程云廷大手托着换好尿不湿的朵朵坐回了桌边。
朵朵还在磕磕绊绊地喊爸爸。
她才九个月大,尚不知爸爸的含义。
更不知,爸爸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听着女儿稚嫩的呼唤,我眼眶瞬间胀得生疼,垂下头佯装切牛排,泪最终还是没忍住,颗颗砸落到我手背上。
程云廷默不作声,隔着餐桌,递纸巾给我。
朵朵坐他怀里,安静地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她怕生,平日除了家里几个人,别人一抱她就哭着往外挣。
不知是不是程云廷跟爸爸相似的缘故,朵朵对他,似乎有种别样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