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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在阿姐身旁的日子里,无数次,杀意如潮水般在我心间翻涌。
手中仿佛已经握住了那终结她性命的利刃。
然而,每一次,我都强忍着冲动,将杀意咽下。
她这样轻飘飘地死在东陵的皇宫之中,怎么能告慰平安城那无数枉死的冤魂?
我要让她血祭平安城。
......
太子又来了阿姐的寝宫。
他们端坐高台,亲昵的聊着些近期琐事。
闲聊间,太子瞥到了我,不经意的问道:
“你这妹妹多大年纪了?”
阿姐思索片刻,不确定的开口:
“大概十五、六了吧?”
太子抿了口手中的茶,微微笑了起来。
“那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正好林尚书家的嫡子如今尚未娶妻,我看他跟令妹甚为相配。”
阿姐跟他对视一眼,便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
连忙催促我:
“快,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给你指了门好亲事。”
好亲事吗?
东陵国人尽皆知,林尚书之子林宽残暴不堪。
多次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对方不从,他便把人打个半死。
京中但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他如今三十有四,还未婚配。
太子的生母是宫女,在生完他之后就被沉河了。
他没有母家帮衬,即使靠着贡献火药打下数座城池,成功获封太子。
但他身后还有多个兄弟虎视眈眈。
近期还有在朝上参他屠城之举太过残暴。
民意沸反盈天。
为巩固自身地位。
太子迫切的拉拢一些势力为他所用。
林家在朝中根基深厚,人脉广泛。
而我,则会是太子拉拢林家的牺牲品。
春叶压着我的肩膀,迫使我跪在了他们面前。
我紧咬着牙,谢过太子赐给我的这一门好亲事。
阿姐自然看出了我的不情愿。
太子走后,她吹了吹艳红的蔻甲:
“虽说那林宽年纪大了点,但是年纪大才会疼人啊!”
“而且你是以本宫的妹妹身份出嫁,嫁过去你就是正妻。”
“林家钟鸣鼎食之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真的是好亲事,那它肯定不可能落到我头上。
但我没有说话,磕了两个头谢了恩。
为了抬举我的身份,太子给我赐了府邸。
但我还是以离不开姐姐为由,继续住在宫里。
因为太子妃妹妹这个身份,林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底。
这些日子我常常失神。
那些小宫女都调侃我是快成亲了太紧张了。
其实不是。
我的满心都在盘算着,一定要在成亲之前杀掉阿姐。
毕竟,成亲以后,我再想进宫可就很难了。
......
时维七月,暑气如蒸。
炽热的骄阳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炙烤熔化。
东陵皇宫之内,琉璃瓦反射着刺目白光,宫墙仿若也被这高热扭曲。
我见阿姐在这酷热中,神色恹恹,难耐这燥热之苦。
顿时心生一计。
宫女把葡萄去皮,再喂进阿姐嘴里。
阿姐微微仰头,轻轻咬住葡萄,汁水在齿间迸溅。
她神色恹恹:
“这葡萄虽甜,可这宫里的日子,却越发觉得无趣了。”
我倚在她腿边,佯装不经意的提起了童年时光。
那时候天气热,爹娘会带我们去后山山涧的石洞中避暑。
在山上捡些酸涩的野果,放在潺潺溪水中。
待到次日,我们再来捞起那些野果。
野果经过了溪水的洗礼变得冰凉可口。
记忆里的夏天,有习习凉风。
有冰凉的可口的野果和天边圆圆的月亮。
阿姐听了,目光望向远处。
她似乎也想起了小时候那最质朴的乐趣。
不过三天时间,阿姐启程前往平安城。
因着是太子妃出行,一路上阵仗极大。
被战乱摧毁的平安城也有专人赶去清扫出来。
三天时间,我们一行人就到达了空无一人的平安城。
阿姐用手轻轻掀起车帘,看着街上的一草一木,满是怀念的对我讲起了童年时的经历。
“那边是卖豆腐的那个铺子吧?”
“当年我就夸了一句她家的豆腐香,她就非要送给我。”
“明明她一天也就赚五文钱。”
“那边那个大宅子怎么也没了?”
“我还记得,当初我造出来的香皂没人敢买,我急哭了,是那个好心的夫人全买走了。”
“原来多么热闹的街,真是物是人非啊!”
明明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还在这里感慨上了。
没事的阿姐。
你不用怀念。
今晚你就可以见到那些人。
然后亲口给他们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