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敲案面,茶水震得溢出,“我提前命穆风带八百卫士,和玄武门守将一道守着。这守将过去曾随本王外祖出征荆州,是阮家心腹。本王从玄武门入宫觐见父皇,不会有事,各位放心。”
皇宫共四门,坐北朝南为玄武和正午,东西是东华和西华。
料楚洵想不到,玄武门的形势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早在五更寅时,穆风提酒灌醉玄武门守将,带八百卫士转去伏守正午门。
而玄武门,守将不在,迅速由东宫的人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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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洵带人策马走近玄武门外,四周出奇的静,只有几名守卫侍立大门两侧。
他下马缓缓前行,入城门,城头上有人影闪动,幕僚定睛,一群弓箭手现身布阵。
幕僚喊:“王爷,有埋伏!”
楚洵回头,高耸的城上人头攒动,一青衣男子拉弓举箭,遥指他眉心。
一箭如流星般迅疾贯来,楚洵抓过身旁的幕僚为他挡灾。
急急地往宫门冲去,上马狂奔。
乱箭从身后“嗖嗖”射来,夹杂雷霆万钧之势,楚洵背心猛中一箭,堕下马来。
他带的幕僚和侍卫被对方制服。
兵卫将人重重包围。
沈阶下城楼,提一把利剑。剑身雪白,在红日下闪耀凛冽的光芒。
“沈阶,你敢谋杀皇子!”楚洵身体趔趄地喝道。
沈阶轻慢行来,掷地有声,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起舞。
“宸王楚洵意欲谋反逼宫,其下属穆风带八百卫士已在正午门认罪伏诛。沈某奉太子之令,抓捕反贼,何来谋杀一说?”
“穆风,你……你们!”
穆风领兵埋伏,是预防万一,怎会无故离地投降?
楚洵意识到穆风许被太子方收买,向四周号叫,“玄武门守将,守将呢?你们东宫的人公然占位城门,太过放肆!”
“守将一早喝醉,玄武门,今日归太子管!”沈阶居高临下地睥睨楚洵。
楚洵谨慎地四处张望,渴求援兵。
沈阶用剑尖挑起他颈上的佛珠,抹灭他心中的希望,“永宁侯府参与宸王谋反,现被御史台团团围剿!”
“你……你们……”楚洵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怒骂道,“沈阶,你这个太子的走狗,活该配杜窈窈那样的骚货!那淫妇,胸大穴软,浪得跟男人求口求操……”
恨意烧红他的双眼,楚洵只想玩命诋毁沈阶。
“啪嗒”,佛珠的绳子被剑割断,滚落一地。沈阶带起的剑风扫去楚洵一缕长发,尖锐的利刃直抵他咽喉。
“你这种做了阉人的男人,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剑进一寸,楚洵的喉处呲呲流血,“御史夫人,是你这辈子不能妄想的女人!”
“哈哈哈哈……”楚洵疯狂大笑,“你知不知道本王差点——”
沈阶拔剑,横在他脖颈,向上猛力一掀,一股血流飚出,楚洵头颅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他面不改色地拾起头颅,吩咐侍卫,“宸王叛变作乱,按律诛杀,尸体挂在玄武门,曝尸三日,以儆效尤!”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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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阶提着楚洵人头,踏进太极殿,楚政跪在龙榻前正向皇帝请罪。
“宸王在玄武门叛变作乱,儿臣派人领兵降服,未及时通禀父皇,请父皇责罚。”
沈阶跪下,低眉敛首,“未免圣上受惊,臣特来保驾。”说着将头颅置于地上,显于人前。
皇帝早听小黄门上报,宸王被太子及部署诛杀。此刻见楚洵面目狰狞,脖颈渗血,不由悲恐交加,惊出一身冷汗。
太子嫡长贤良,宸王豪横嚣张,两人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已久。皇帝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虽有心偏袒宸王,但着实找不着借口废黜太子。
昨日太子上呈宸王私通宫妃的罪证,皇帝想此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料楚洵如此沉不住气,叫太子抓住把柄。或太子忍耐楚洵许久,特赶今日谋划弑兄。
一个敢于弑兄的皇子,难道还怕弑父吗?
皇帝瞧着一唱一和的两君臣,艰难咳嗽几声。
“太子平叛有功,理应当赏不当罚。宸王骄纵跋扈,对朝廷本没做出什么功绩,不知悔改便罢。”
“传朕旨意,太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即日起朕将朝政交于太子,往后军事朝事大小事宜,皆由太子裁决,再行奏上!”
楚政惶恐推辞,“父皇,这万万不可……”
皇帝捂嘴掩咳,“朕病重,太子需为国分忧……”面色平静,半真半假,“这也是为父的心愿。”
楚政作出勉强的神色,不得不听从,“如此,儿臣只好领命。”
宸王事了,沈阶转向楚政,请命道:“宸王虽死,宸王府和其叛党犹在,请太子早下决断!”
去了别回来了
去了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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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窈在府中探听外面的消息。
宸王谋逆,御史和太子平反,永宁侯府、宸王府、阮将军府被围剿。
太子监国,阮贵妃贬进冷宫。
宸王妃为夫殉情,服毒身亡。
永宁候割颈,生前和宸王府多有来往,怕祸殃家人,自行了断。
永宁候世子夫人阮氏,因娘家和姐姐,伤心欲绝,自缢而死。
……
一朝一夕,京城霎时变了天!
杜窈窈想趁乱,给永宁侯府递消息,确认宋行楷是不是清大哥哥。
可她出不得门,她的人也出不得门。沈阶的暗卫把府上守得死死,一只苍蝇飞不出去。
上次她信上写:手机微信二十一世纪,窈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宋行楷收到,说看不懂,请她莫自恃身份,再做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封信被沈阶盖上官印,杜窈窈始终不死心,怀疑宋行楷的回答是做给沈阶看的。他俩的一举一动,都在男主的监视之下。
原书宸王一家死绝,永宁侯参与宫变被杀,永宁侯府宣判流放,半路上男丁遭到截杀,上至六十岁老仆下到三岁孩童,无一幸免。
宋行楷死在这场截杀中。
据当地官员传出的消息,是由匪徒所为。杜窈窈看过书清楚,实则是沈阶向楚政建议,将叛党男子屠戮殆尽,以绝后患。
在古人眼里,女子成不了大事,多是男人谋反复仇。
历史重来,杜窈窈不知道这一次沈阶会如何选择?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沈阶才回府。
杜窈窈有心想问问朝中境况和他的打算,见沈阶眼下青紫,倦得厉害。她犹豫良久,终没开口。
次日清晨,沈阶精神好不少,两人一起用早膳,杜窈窈若不经意地问起,“朝中那么忙吗?后面你要几天回来一次呀?”
“怎么,想我啊?”沈阶掐她脸颊,笑道,“以前你烦我缠你,独守空闺两天,耐不住了?”
杜窈窈夹一个香菇肉丁小笼包放他碗里,撇撇嘴,“快正经吃饭!”
沈阶咬一口,细嚼慢咽地交代,“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夜不归宿的情形,我日后尽量避免。”
杜窈窈不是想问沈阶行踪,她想知道楚政对永宁侯府的处置,是否和书中一致。
想了想,她拐弯问道:“宸王的家眷,你们准备作何处置?”
沈阶作为楚政的心腹,可谓掌有一半的决策权。
两三天过去,宸王府除死宸王妃外,没听有人伤亡。这世应不用全军覆灭了。
沈阶拿起食案的白绢拭嘴,慢慢地道:“囚禁皇陵,磨杀终老。”
“阮将军府呢?”杜窈窈追问,刻意不提永宁侯府。
阮将军府是阮贵妃母族,宸王的外祖家。
“阮护镇守边关,太子下召令命他返京。阮护若服从,阮氏一族流放东北苦寒地区,如若不听……”
阮护是宸王的舅舅,后面的话,沈阶没有说完。
杜窈窈听得懂,如果阮护不听命令,那全家等着死翘翘。
永宁侯府估摸同是流放……
沈阶瞧一眼沉思的杜窈窈,主动说:“你姑母家的情况比阮家简单,太子打算判个流放,不日即会下旨。”
和杜窈窈想的一样,只是不知,流放途中,有没有暗杀?
杜窈窈直觉会有!
沈阶这种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哪会给自个留后顾之忧?
她恭维,“太子真是仁慈。”
沈阶不阴不阳地看她,杜窈窈感到浑身悚然,强赞道:“夫君心地善良。”
“咳咳……”沈阶惊得咳嗽,端起茶盏喝一口。一双深邃的眼睛注定她,仿佛在说,你夸我骂我?
杜窈窈眨眨睫毛,试探道:“我看史书上说,皇位更迭,叛党基本杀戮殆尽,再不济,要把男丁杀光。到太子和夫君这里,仅仅流放就行,不是仁慈和善良是什么?”
沈阶若有所思地微笑,“依窈窈看,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他嘴角勾起,目中无一丝笑意。
杜窈窈插诨打科,敷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
“我倒不知窈窈什么时候还看史书?”沈阶挑眉奇道,“该不会是在你那些未卜先知的梦里吧?”
杜窈窈:“……”
忘了,他对她的生活关注密切。
原主哪爱看书,她穿来没买过历史书籍。沈阶的书房,时刻侍卫把守,她冒然不敢进去。
杜窈窈随便搪塞,“婚前看的。”
沈阶轻笑一声,似是不信。
他整整衣领,慢条斯理地起身,“不管外面怎么变,窈窈总归安然无恙,青州杜家不会有事。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跟你保证。”
杜窈窈心扑腾一跳,这是暗示宋行楷以后可能有事?
她紧跟着站起,沈阶回头,“窈窈还有问题吗,我有事要先进宫。”
杜窈窈能感觉到,从她有意无意地打听永宁侯府,沈阶的态度变得冷淡。
他不想她提宋行楷。
杜窈窈为证实心中的揣测,硬着头皮求道:“姑父和表嫂逝世,我作为杜家的女儿,应当去祭奠一趟。”
沈阶不接话茬,反劝道:“你有这个孝心,花点钱请些和尚道士去宋府念念经,超度亡灵,我可以放人进去。”顿了顿,“亲自去没必要,现在余党未清,外边不安全。”
杜窈窈低眉垂眼,不说话。
像在赌气。
沈阶转身,耐心哄着,“你若嫌一个人在府中无聊,我帮你给些官员夫人下帖子,请她们陪你赏花下棋、玩马吊牌。”
“你知道,我近来不喜欢这些。”杜窈窈平平地应。她不爱和古代贵妇打交道。
“那你喜欢什么?”沈阶脱口问。他声音不大,不觉间带些威压气势,杜窈窈畏缩地向后躲一步。
沈阶想戳穿,她一心挂念宋行楷,说出来又觉没面子,改口打官腔,“现在人人对永宁侯府避之不及,你作为沈夫人,别给我添乱子好吗?”
杜窈窈:“……”
谁不知道宋府是御史台的人包围,她的进出,夫君抬抬手指的事。
他不找别人麻烦谢天谢地,谁敢找他茬。
“添乱”二字真是强行压她身上。
杜窈窈坚持,“我只是想去祭奠一下,不做别的。”
沈阶沉下脸,直言心里话,“若我执意不想让你去呢?”
不去,指不定太子哪天下旨,宋行楷被押赴流放地区,半路遭截杀,她找谁验证去?
杜窈窈存有私心。长[腿。老、阿(姨追!雯.
原书叛党死去的那些男丁,她会努力劝服沈阶,饶人一命,包括宋行楷在内。
如果宋行楷是清大哥哥,那她不止努力劝服,为救他命,杜窈窈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
是恩人,亦是曾经喜欢的人。
杜窈窈不愿退让,“我必须去。”
“哪怕我会生气?”沈阶问完,自嘲一笑,“你根本不在乎我生不生气!”
杜窈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受伤的意味。
她做不到低头缓和关系,小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谢谢你,你除了会对我说这两句,你还会说什么?”沈阶冷冷睨她,指着院子,“你去啊,有本事就去!”
言外之意,去了别回来了。
“伤着肚子里的小公子就不好了”
“伤着肚子里的小公子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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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窈窈管不了他在气头上,低头跑出房门,“那我去了……”
沈阶看着院中小跑的纤细身影,气得喉头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每次沾着宋行楷,杜窈窈跟变个人,逆反得厉害。
他之前疑她借尸还魂,这哪需要借,她还是那个心心念念她表哥的女人。
喂不熟的白眼狼!
“公子,夫人?”
六儿站在门外,见杜窈窈一人跑开,府上没个长辈做和事佬,俩主子吵架,后面苦的是下人。他强壮胆子询问。
“让她滚!”沈阶厉喝。
六儿眼观鼻、鼻观心。公子哪是想让人滚,分明留不下人恼羞成怒。
他踌躇道:“夫人弱质女流,一人出门不安全,小的安排几个暗卫跟上?”
沈阶面色阴沉,没有回话。
六儿当他默认,飞快地道:“小的现在去安排。”
沈阶苦恼地揉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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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大、大人他生气了!”银叶紧随杜窈窈的脚步出府。两人在房内的争执,银叶和六儿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害怕你就回去!”杜窈窈自然听到沈阶那声“让她滚”,强忍心头酸涩直奔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