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杜窈窈 本章:第44章

    “滋滋”的刺耳声过,空气中弥漫一股烤肉的焦香。

    其余人吓得蜷缩打颤,有个胆小的,裤裆溢出一片濡湿。

    “把你们今年六月三号,对那女子的作案过程,好好跟我讲一讲。”沈阶敲着案几,面不改色地道。

    他的态度很明显,倘若谁言语不实,就把他们用铁烙全部过一遍。

    “大人,小人、小人是真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一人磕头惶恐。

    “是啊,”一人接道,“我们上的那女的是个上山割猪草的农女,姿色平平,长得很不咋的。”

    “您画上这样的仙女,我们就算遇到也不敢动手,最多绑了送给大哥享用。”一人说出匪窝的规矩。大哥指山匪头头。

    “那农女是个处子,性子烈,血还多,乱喊乱挣,兄弟们捂她口鼻,不小心给捂死了。我们没搞完就跑了,真没干什么抛尸下水的事……”一人头脑清晰地辩解。

    沈阶斟酌着几人说辞真假。

    他抬袖做一手势,官兵又往被抓的匪犯肚上印一铁烙,那人痛得全身抽搐,屎尿横流。

    一众惊惧,痛哭流涕地叩首。

    “大人,小的们说得句句实情……”

    “小人是真没见过您画上的姑娘……”

    “我们强的那女子是徐家村的,不信您可以找来她父母去问问……”

    七嘴八舌中,沈阶锁定“徐家村”这一地名,决定去一探究竟。

    他的确怀疑杜窈窈是得人相助,金蝉脱壳。

    天际飘着大雪,一行军队整齐肃穆地进入徐家村,包围一户农家小院。

    “老头子,有人敲门了,你快去看看!”

    受山匪所害的女子名徐娇,徐母在厨房叫喊。

    徐父从屋内走出,一打开门,愣了。

    外面一群衙役拥着一位身量挺拔的男子,他身披玄青斗篷,面容清隽冷峻,瞧着清贵轩昂,极为不凡。

    估摸是大官。

    徐父一揖,拘谨地道:“敢问各位军爷,登门有何要事?”

    一个小吏上前,“你就是徐娇之父?”

    “正是小老儿。”徐父恭敬道。

    这时徐母也出来。

    两人请沈阶入院。

    沈阶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卷,展开,问,“两位见过这位夫人吗?”

    这大官生得气貌绝佳,画中女子柔美玲珑,俨然都不是寻常村野能见到的贵人。

    徐父徐母没见过杜窈窈,大山一家说借徐娇尸体一用,有法子帮徐娇报仇。山匪豪横多年,当地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二老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二三[0六九(二"三?九六

    人死不能复生,若此法能报仇,再铲除恶匪,徐父徐母愿意牺牲女儿的肉身。

    可眼下大官找来,二老猜测,画上夫人,许和大山一家有关。

    最近几月,御史夫人被山匪害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故而朝廷亲自出兵剿匪。

    女儿可能顶替了御史夫人尸身。

    那真正的御史夫人……?

    徐父徐母不愿给大山家多惹事端,也没证据人家与此事有关。茫然回道:“没见过、没见过……”

    沈阶观他们看画像的眼神陌生,似乎为杜窈窈的美貌惊艳,可神色夹杂一丝犹疑,仿佛知道点什么。

    他试探,“有人告发你们二位,偷天换日,用徐娇尸体冒充御史夫人尊身,可有此事?”

    “大人明察。”徐父徐母扑通跪地,哀哀求饶,“借我们老两口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徐母更是抹了把眼泪,抽泣道:“大人若不信,尽管跟老妇人去后山坟地,开棺验尸,我们家娇娇好好地躺在里面呢……”

    对方态度如此笃定,沈阶一时犯怵。

    他没有父母,但知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受。女儿死了几个月,还要来人掘坟检验,对老人来说,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想起失眠的那么多个夜晚,想起痛疚上来的一次次抓心挠肝,他强作镇定,“那就开棺!”

    徐娇的坟墓是乡下常见的小土包,几个官兵三下五除二挖开,又合力移开棺盖。

    里面的尸体腐化得不成人形,寿衣下皮肉脱落,只剩白骨骷髅,一股腥臭的味道四散开来。

    徐母“哇”地一声,抱着墓碑失声痛哭。

    徐父瘫坐在她旁边,用手拭着老泪。

    沈阶感同身受,眼圈红了红,侧开脸,示意仵作验尸。

    仵作蒙住口鼻,查看女子骨龄及骨骼内外的完整度。

    一番操作,禀道:“芳龄十九,外伤致死。”

    杜窈窈也是十九岁,沈阶目光幽幽地盯着棺材里的白骨。

    他有一个大胆的怀疑,徐父徐母捡到了重病奄奄或者已经断气的杜窈窈,他们调换了杜窈窈和徐娇的衣饰。

    杜窈窈一身娇贵肌肤,一看就不是贫苦人家能养出来的。这样的身份,疑似奸杀、落水,必能引起轩然大波,金都官府自然重视。

    水泡女尸若是徐娇,那这具棺材里的……是窈窈吗?

    沈阶忽地无法呼吸,胸口钝痛。

    他朝棺材走上两步。

    徐母如护崽的母兽踉跄地拦住他,哭诉道:“坟也扒了,棺也开了,您今天就是杀了我们老俩口,我们是真没见过您那夫人……求求您了,让我家娇娇安息吧……”

    沈阶顿时清醒。会不会是他太多虑了?杜窈窈实则是被旁人先辱后杀,与山匪和徐娇无关。

    她真的死了?

    或是她再次将魂魄又附在哪个女子身上?

    沈阶捉摸不定,茫茫人海,他要怎么找到她?

    狗男人有什么值得好喜欢的!

    狗男人有什么值得好喜欢的!

    -

    “大山,你回来了?”

    吴兴一处宅院,杜窈窈听婢女禀报,特意在门口迎接。

    “哎。”大山下了马车,拎起手中的袋子示意,“姑娘,我还带了些腊味回来。”

    “那真好,冬天做些什么腊肉、腊排骨可应景了。”杜窈窈招呼大山进门笑道。

    这是大山第二次去青州了。

    第一回是夏天他们初到吴兴,杜窈窈请大山去青州变卖了原主婚前置办的一所别院,加上手里零散的小金子,折成现银,开了一家酒水小食铺子。

    这边的生活稳定后,杜窈窈让大山去青州,给翠娘带来自己还尚存人世的消息。

    这个可怜柔弱的古代女人,原文中女儿死后没多久,她跟着逝世了。杜窈窈怕悲剧重演,冒着暴露的风险,提前打算。

    翠娘单纯,但她相信翠娘听完女儿的遭遇,会对众人守口如瓶。

    沈阶算守信,回京后放了宋行楷、杜氏和宋麟三人。如今他们也归至青州。

    “京城铺子的收益,你拿到了吗?”杜窈窈问。

    她当初更换京城商铺掌柜时,特意留了后招。若她身有不幸,铺子连同收益全部转到翠娘名下。

    “拿到了,夫人带我去聚宝财庄取的,共六百两。”大山道,“按姑娘的吩咐,一打三分,宋夫人那两百,夫人两百,我带回来两百。”他从怀里掏出两百两银票。

    “没事,你收着吧。”杜窈窈不吝钱财,大山帮了她很多忙。她嘱咐,“赶着年关,你给家中父母寄回去点。”

    “哪用得着这么多。”大山拒绝,硬塞给杜窈窈一百,“我以前打猎一年,最多挣个几十两,收姑娘一百两,当我这两年的工钱了。”

    “你太客气了。”杜窈窈没勉强。两人共事几个月,大山“姑娘姑娘”地叫着,她没叫他改口。

    男女之间,不想越过那条红线,保持距离些好。

    “我娘以她的名义,把铺子交给宋姑母管了吗?”回房后,杜窈窈给大山倒杯茶,接着谈正事。

    大山“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抹了下嘴道:“嗯,都照姑娘的交代办好了,宋公子负责管京城的铺子,收益每年跟我们平分三份。”

    杜窈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不会露面资助宋行楷,只能用这种方式减轻他的经济压力。一个古现两代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让他出去做工养家糊口,未免太为难了。

    宋行楷不比沈阶,像沈阶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哪怕出去乞讨,他能混个丐帮帮主当当。

    大山也不是沈阶,沈阶喝茶总是慢悠悠地品,明明出身贫寒,富贵闲人的精髓他倒拿捏得死死的。那姿态作派,一点不输给簪缨世族的大家公子。

    跟他久了,杜窈窈见人牛饮茶水,不太习惯。

    “对了,姑娘。”大山忽想起一事,“沈相去了徐家庄,找到徐娇父母,挖坟验尸。”

    “这样?”杜窈窈惊讶,指尖在茶盖上轻磕,琢磨道,“符合他的作风,他怀疑徐娇顶替那具水里的女尸?”

    “应该是。”大山黑白分明的眼睛绽出光彩,“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沈相见棺中尸体和徐娇身份对得上,没说什么离开了,并未找徐家二老麻烦。”

    “跟聪明人打交道嘛。”杜窈窈咕哝。

    这是她防沈阶的一个招数,用了徐娇身体,再从别处购买一具同龄的病死女尸放入棺中。

    沈阶有疑心病,他最会从一点点线索里抽丝剥茧,窥到全貌。

    “还有件事,闹得挺大。”大山又倒一杯茶喝完,感觉这茶清香,怪好喝的。姑娘喝茶的样子也好看。

    “嗯?”杜窈窈慢慢啜了一口。

    “乌桓的废王后,叫红什么来着。”大山回忆。

    “红萼。”杜窈窈提醒。

    “对对对。”大山原先不认识“萼”字,他复述传言,“沈相破剑南城后,向乌桓可汗上谏,诛杀废王后。废王后抱着嬷嬷的骨灰盒四处奔逃,被沈相的人逼到一处悬崖,无奈自尽。”

    杜窈窈面色平静。她在吴兴,听过此事。

    大山津津有味地道:“废王后跳崖之际,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叫青石对不起,一会儿直呼沈相姓名,说来生再不爱你。可汗听闻,脸都气绿了。”

    杜窈窈牵强一笑,推辞说累了,打发大山。

    房里剩一个人,她薄薄的指甲狠狠抠着案几,含泪气骂,“那么个狗男人,有什么值得好喜欢的!”

    不知骂红萼、骂自己。

    老婆,我错了(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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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腊月一过,便是除夕。

    去年御史府里喜气热闹,今年晋升丞相府,反而冷清廖落。

    女主人不在,男主人冷面阎王,下人们做事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触到相公霉头,被打个几十大板、养伤半年。

    上回是管家,年过五旬的老人,相公命人险些将他活活打死。

    起因是管家听闻夫人逝世,擅作主张在府上布置灵堂,悬挂白幡。相公回来气得吐血,不准任何人举办丧事。

    他病中迷乱地叫,夫人没死!

    魔怔到如此地步,沈府的下人只得照做,当作夫人还在府中那般行事。

    夫人的院子、寝房日日有人打理,赶到换季,婢女采买新样的首饰和衣裳收在妆奁和柜子。

    连过年,厨娘照着去年除夕菜谱做了一桌子,可惜,没有人吃。

    沈阶醉醺醺地从宫宴回来。

    他换上杜窈窈从前给他做的红色衣袍,大步推开寝房的门,“窈窈,窈窈……”

    习惯了没有人回应。23"0“6゛9″2+3﹚9>6=

    房内每晚照例掌灯。

    今夜挑起纱帘,屏风后一道曼妙的身影。

    长发掩胸,细腰翘臀,略为丰腴。

    沈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触摸,又害怕地缩回。

    “窈窈,是你吗?”

    对方不答。

    “窈窈,你回来了吗?”沈阶小心翼翼地探了两步,目中升起奇异的光亮。

    女子静止。

    他转过屏风,一把抱住缥渺的人影,欣喜若狂,“窈窈!”

    女子躬身跪下,盈盈一唤,“大人……”

    声音娇腻,不似杜窈窈的清灵。

    沈阶心中一空,定睛。

    女子狭长的眼和红艳的唇,竟是金枝。

    ——杜窈窈曾送他的贴身婢女。

    “你来这干什么?”他厉声。

    金枝看沈阶眼里的欣喜光彩一点点消散,最后沉寂为一潭幽深的死水。

    她怯怯地道:“奴婢想来帮夫人整理房间。”

    “你不是外院扫洒的婢女,谁准你私自进夫人的房间?”沈阶有种被欺骗的暴怒,恨不得喊人把金枝拖出去乱棍打死。

    “奴婢、奴婢……”金枝原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滚!”沈阶强忍怒气,不想在过节见血,“滚去庄子上,不要让我在府里再看到你!”

    好歹青州过来的丫鬟,他很给情面了,若是寻常婢子,当场丢出去发卖。

    他不能忍受别的女人窥伺他。

    杜窈窈会生气、会吃醋。

    门从外边合上,房里静悄悄。

    他从柜子里找出一套杜窈窈的素白寝衣,抱着和衣躺在床上。

    小声叙道:“窈窈,别生气啊,我今晚很难受,不想沐浴了,你别嫌我。”

    他嗅着她寝衣残留的余香,“窈窈,外面阖家团圆,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形影单只……”

    “你去哪里了,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如果不在了,给我托个梦也好啊。”

    “你这么恨我吗,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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