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娘子,可算找到你了,我都要急死了。”沈宁绕了点儿路,平复了异样才与玉竹碰面,她歉然道:“我记错路了,不好意思。”吴家挺大的,今日设宴有些地方做了改变,沈宁走错也很正常。玉竹并未怀疑,带着她往后院走,边走边小声提醒:“瀚京那位谢公子也来了,还带了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娘子没碰到他就好。”沈宁心里发苦。她倒是不想碰到,可架不住谢君珩非要寻她报复。之前她谎称来了月事,谢君珩又是送她去医馆,又是帮忙抓药,她诚心诚意道了歉,本以为那些恩怨能就此揭过,没想到谢君珩好像更难缠了。她答应宴会结束后去找他,却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把周鸿远支走。一路胡思乱想着,沈宁跟着玉竹到达内院。宾客到了很多,女眷这边更是热闹非凡,沈宁一抬眼就看到一位眼熟的少女被众人簇拥着,比吴芳妍这个主人家还要惹眼。那是之前扮作男子与谢君珩一起逛街的小姑娘。“那是州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张明瑶,平日她都眼高于顶不屑与我们这些商贾来往,今日为了那位谢公子,竟也自降身份来了。”宾客都聚在张明瑶身边,吴芳妍乐得自在,见到沈宁立刻过来与她说话。沈宁收回目光,轻声道:“谢公子那样的人,自然不乏爱慕者。”如果这位州府千金能博得谢君珩的欢心,谢君珩说不定能放过她。这个念头刚从沈宁脑子里冒出来,她便听到吴芳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瀚京美女如云,寻常姿色如何能入贵人的眼,而且听说谢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今日张明瑶就是在模仿那位的打扮呢。”经吴芳妍提醒,沈宁这才发现张明瑶虽被众人围着,一身装扮却相当素净。乌发梳成垂髫分肖髻,发间只插了两朵寒梅做装饰,宽松的淡青色冬袄遮住腰身,冬袄之下是温柔的杏色裙摆,裙摆亦是素色的,丝毫不见州府千金的贵气,反倒有种隐隐的与年纪不符的老气。沈宁越看越心惊,吴芳妍的声音偏偏在此时炸开:“眉娘,我怎么觉得这风格好像在哪儿见过?”沈宁耳朵嗡鸣,手心又冒出汗来。这样的穿衣风格吴芳妍当然是见过的。沈宁为了遮挡身上那股子风尘气,穿的都是这种宽松老气的衣裙,只是她身上的料子太过廉价粗糙,又总是低着头,一副老气沉沉的妇人模样,与张明瑶明艳活泼的少女气息相差甚远,吴芳妍才没有往她身上想。可若两人站到一处,就太容易惹人怀疑了。沈宁不自觉往吴芳妍身后站了站,低声附和:“可能谢公子见惯了千娇百媚的姑娘,张小姐打扮得朴素出尘些反倒更容易引起注意。”吴芳妍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州府大人在我们这里是一方父母官,到了瀚京却是不够看,门不当户不对的,她再努力恐怕也只能做个贵妾,何必呢?”吴家有钱,嫁个书生都被说是高攀,自吴芳妍怀孕,赵行知的态度越发恶劣,吴芳妍有苦难言,看张明瑶的眼神不免带了悲悯。她是正妻,还有娘家撑腰都尚且如此,张明瑶若是真的跟着谢君珩去瀚京做妾,便只有被主母磋磨的份儿。沈宁喉咙艰涩,如有针扎。州府千金都只能给谢君珩做贵妾,她这样的人让谢君珩玩玩又算得了什么?吴家请了戏班子唱戏,男女宾坐在一处观赏,只用屏风遮挡,谢君珩一露面,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台上演的什么根本无人在意。沈宁无心关注谢君珩如何,一闲下来就开始琢磨待会儿该怎么把周鸿远支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谢君珩的马车上。她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听到赵行知问:“公子的衣襟怎么好像皱巴巴的?莫不是府上什么人冲撞了公子?”无怪赵行知在意,实在是谢君珩衣襟处的褶皱实在是太惹眼了,和他通身的矜贵清冷反差极大。众人闻言皆竖起耳朵等着谢君珩回答,沈宁则抓紧裙摆,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谢君珩的衣襟是被她抓皱的,她刚刚只顾着逃离,忘记提醒,不,也许她提醒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谢君珩本就是要报复她的,她越是惶恐不安、如履薄冰,他才越舒心解恨。谢君珩并不介意胸前的褶皱被众人看到,悠然道:“算不上冲撞,只是她心不在焉,不小心撞进我怀里罢了。”谢君珩态度温和,唇角甚至有淡淡的笑意,众人立刻各自脑补起来。以谢君珩的相貌家世,有女人故意往他怀里扑不足为奇,但他不仅没有拒绝怪罪,反而还有些享受,应该是看上了。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胆识能得他的青睐,这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吗?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谢君珩今日会来吴家赴宴,好些人并未带家眷前来,不由扼腕。若是早知谢君珩没那么难讨好,说什么都要带上家中未出阁的姑娘来试试。女眷席的氛围和男宾区截然相反,众人脸上皆露出鄙夷之色,虽说谢君珩身份尊贵惹人眼红,但也不至于在别人的寿宴上往他怀里扑啊,这手段也太下贱了。张明瑶方才还在委婉炫耀自己与谢君珩关系不错,出了这样的事,不少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她。张明瑶委屈又难堪,刚要解释,丫鬟拦住了她:“小姐,不可。”上次送饭被拒,张明瑶本打算再也不理会谢君珩了,爹爹却将她狠狠骂了一顿,还威胁她说如果她不想办法攀上谢君珩,就把她送给睿王做妾。睿王已经年过半百,明面上是皇室宗亲,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色鬼,她才不要委身于这种老东西。张明瑶没办法,只能再找机会接近谢君珩,甚至不惜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想到这里,张明瑶眼底闪过恨意。若让她知道那个不知廉耻往谢君珩怀里扑的女人是谁,她绝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