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说小杨村那件事后,张怀玉就一直心不在焉。那人说得模棱两可,偏偏她就觉得是自己猜测的意思,可是宝珠毕竟也是自己疼爱十多年的女儿,她心底里不愿意接受。但倘若真是她猜的那样,那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找到!想到这,她问起宝珠。“宝珠呢?”“去对门了。”宝珠一颗心长在隋锦川身上,人家不在家,她也经常去未来公婆跟前刷好感。宋爷爷喝了口茶水,笑道:“女大不中留,这孩子打小就喜欢隋家小子。”“爷爷,您也太惯着小妹了!”宋明朗背着包从楼上下来,撇了撇嘴:“她稀罕人家,人家可不稀罕她!”“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隋锦川不在家,她就天天守在人家家里等电话!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宋爷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女追男隔层纱,我孙女这么优秀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宋明朗叹了口气,没再多争辩,目送爷爷上楼。坐在沙发上,捻着一块绿豆糕扔嘴里。“妈,我在隋家听了个新鲜事!隋锦川说他巡防的村子里有个姑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还问咱家在那边有亲戚没。”“你说他是不是脑子发昏,咱家几代都是京城人,怎么会有乡下亲戚!”张怀玉心头蓦地一震,转头看向儿子,正色问道:“隋锦川说他在哪儿巡防没?那姑娘今年多大了?”宋明朗诧异,他妈啥时候对这些八卦感兴趣了,侧头想了半天:“好像是叫,小,小杨村。”张怀玉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小杨村就是她当年生宋宝珠的地方!那姑娘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要是连出生年月也对得上......张怀玉不敢再往下细想,暗暗打定主意,要是那人再打电话过来,她一定要问个清楚。“妈,你这是咋了?”宋明朗担心地看着母亲,他妈是京大教授,向来沉稳,咋听个八卦还激动起来了?张怀玉定了定神:“没事,下次隋锦川再打电话回来,你记得问他那姑娘今年多大,什么时候生人。或者她跟咱家真有亲戚关系。”宋明朗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另一边。沈晓棠攥着嘟嘟占线的听筒缓缓放下。两次都不赶巧,她还真是倒霉。沈晓棠心里有些发闷,出了供销社慢悠悠朝集市那边走去。镇上集市很大,街道两边都是摊位,有不少门店都开着。沈晓棠一家家找过去,终于在一家成衣店找到沈晓娟。她正比划着一块黄底碎花布料,让裁缝给量体做布拉吉。“腰身这里收紧点。”老裁缝不耐烦地在纸上记下要求。沈晓娟见沈晓棠进来,炫耀着比划布料:“羡慕吧,我又有新衣服穿。”沈晓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言语,把收票跟钱一起递给她。沈晓娟略略看了一眼,把收票撕了,分出三块钱装进自己兜里。“记住人参卖了十块,要是在爸妈跟前说漏了,我打死你!”沈晓棠点头应下,雁过留毛,沈晓娟向来是这个操行。“行了,你走回去吧,我还要再逛逛!”沈晓娟捏着票子眼睛发亮,挥手赶沈晓棠。从镇上到村里步行要走三个多小时,日头烤得地面发烫,沈晓娟还真是不做人,连一毛钱的车票都舍不得给她出!沈晓棠出了成衣店,自己坐车回家,照例提前两站在山那头下车,一来避开村里人,二来想从侧峰上搜罗点药材。灵芝加上其他杂七杂八,一共卖了四十块,去京市的路费跟住宿是够了,她打算再多采点药材,拿去京市卖。万一事情再出波折,她也有钱傍身,钱总是不嫌多的。大青山侧峰地势陡峭,不像主峰上已经有踩出来的主路。沈晓棠杵着树枝挑阴凉地走,瞧见菌子就摘了放进空间,一面寻草药一面想,眼下钱是够了,介绍信该怎么办?这年头人口流动管理得严,没有介绍信连车票都买不了。她一个半大丫头,能去京市干啥?说寻亲,以沈家两口子的黑心程度保准给她灭口。正想着,一抹军绿色出现在眼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隋锦川身材挺拔,眉眼带笑,手里拎着一只刚处理完的野鸡。沈晓棠垂眸腹诽,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又遇见他!他们当兵的都不用出任务吗?天天在山上混。“姑娘,既然遇到了,一起坐下吃点东西吧。”隋锦川已经在空地上搭好架子,动作麻利地生火,烤鸡。沈晓棠刚要开口拒绝,就见隋锦川走到她身边,郑重开口:“姑娘,谢谢你的及时救助,帮我保住伤腿。同时也要向你道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请你原谅。”说完,双腿并拢立正,朝她行了个军礼。这下倒把沈晓棠给整不会了。她原以为隋锦川又要对着她啰嗦怀疑一番,不成想他上来就道歉。沈晓棠前后两辈子受尽虐待冷眼,头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对待她,反倒叫她有些手足无措,磕磕绊绊地说起客套话。“不,不用客气,军民一家亲,换了旁人也不会睁眼看着你受伤不管的。”谁知下一秒更离谱的来了!隋锦川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票,不管不顾地往沈晓棠手里塞。“姑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辞。”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是大院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刚满十六就保送军校,毕业后分配到部队更是顺风顺水,立下军功无数,不到两年就坐到团长的位置。他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沈晓棠的及时治疗,腿落下残疾,没法带兵训练、执行任务,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这几天他手下的警卫员一直在村里做背调,把沈晓棠的底细差得清清楚楚。隋锦川看着长长的资料单久久不能言语,打消怀疑后,心底升起浓重的愧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是大院子弟,身边的同伴大多家庭条件不错。若不亲眼所见,他简直没法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采药换钱连命都能豁出去!也无法想象,竟然会有父母不顾女儿的幸福,为了点彩礼钱就把她嫁给打死三个老婆的家暴狂。好在家暴男被举报调查,不然沈晓棠也没法逃脱厄运。可惜除了手里的钱票,他没法为她做得更多。沈晓棠被隋锦川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推拒。“不行,我不能要!”非亲非故,她咋能拿一个男人的钱票!“姑娘,这是我谢你的酬劳。”隋锦川按住沈晓棠推拒的手,温热的大掌将两条纤细的手腕紧紧包住,沈晓棠脸上蓦地升起一抹绯红,不自在地把手抽回去。“我救了你,你也在山崖上救了我,咱俩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隋锦川后知后觉,他刚竟然摸了人家姑娘的手,也跟着红了耳垂,挠了挠头:“你,你更需要这些。”沈晓棠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军人同志应该已经调查过她,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刘厂长的事儿闹得那么大,他肯定也知道了......心头爬上一股莫名羞恼,沈晓棠板着脸冷声:“我是需要钱,但不用别人接济,我自己会赚!”话说到这个地步,隋锦川没法子只能把钱收起来,讷讷:“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话没说完,一股焦味儿直往鼻子钻。是烤鸡糊了!隋锦川顾不上解释,赶忙把火熄了,提着烤鸡走到沈晓棠跟前。“你不要钱票,我请你吃顿烤鸡总行吧?”“我不是同情你,是真的敬佩你。”隋锦川双手捧着烤鸡架子,一双瑞凤眼黑白分明,格外真诚地看着她。一个村里姑娘,在这么恶劣的条件还能练出一手好医术,善良果敢救人。单就这点,她就强过自己在京市的未婚妻百倍。想到这里,隋锦川眼睛一亮,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沈晓棠有一手连军医都称赞的医术,政审也清白,他完全可以劝师长把她收入军中,等安好信号塔就随军跟着部队走。到时天高皇帝远,就算是亲生爸妈也没法再约束她!只是,他们是特殊部队,入职条件严苛,他怕先说了万一到时落空,反倒叫沈晓棠心里难受。沈晓棠接过隋锦川递过来的鸡腿,跟他一起坐在树下。隋锦川自己掰了一个鸡翅膀啃,见沈晓棠不说话,率先开口:“接下来要去哪儿采药?我帮你。”这姑娘要钱不要命,他身手好,能帮多少是多少。沈晓棠被隋锦川嘴角带碳灰的样子逗笑:“你怎么整天在山里晃?不用执行任务吗?”隋锦川被问得梗住,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竟然落了个不务正业的形象。他昨晚守夜,今天又开了一上午的会,为了给手底下的兵打牙祭,这才趁着休息出来抓山鸡。“我设了几个套子,给战士们加餐。”沈晓棠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炊事兵啊。”华国军人确实水平高,就连一个炊事兵警觉性都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