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回复,只笑了笑,就退出
主办方也没有找她,一切都好像风平浪静。
她精心挑选了几张今天和于舟的照片,准备发朋友圈,发之前给于舟看了一眼,挑了于舟在酒店里的,还有她们一起吃意大利面的,以及在桥上比“耶”的,问她好不好。
“你不是从来不发朋友圈儿吗?”于舟只扫了一眼,问她。
“你今日说要发,我便也想发了。”向挽说。
“切,学人精。”于舟笑她。
完了又问:“你那个微信里都有谁啊,别给什么粉丝啊不大认识的圈友啊啥的看,屏蔽了吧,免得麻烦。”
“我微信里没有几个人的。”向挽说。
“那就行,我先去洗澡了啊。”
“嗯。”
快到凌晨1点,录音棚的灯暗下来,大厦外面已经全黑了,楼道里阴森森的,亮着“安全通道”牌子绿色的微光。
苏唱揉着脖子,跟同事打招呼道别,下到地下一层。
地库总是阴暗的,但白天和夜晚仍有区别,晚上走在里面有可怖的回响,清清冷冷的,仿佛有角落的黑影要窜出来往后脑勺给一闷棍子。
但好在,她听过太多次自己凌晨的脚步声了,所以也从未害怕过。
坐到驾驶座,她没急着启动车子,先打开手机,收了一下消息,多半是工作上的,然后是她爸爸发来的:“最近怎么样?”
聊天界面很单薄,聊天记录的时间不是显示的“昨天”或者“前天”,甚至不是“周一”,“周二”,而是带“月日”的日期。
她暂时没回,不想她家人知道她现在还在工作,只退出去,打开和于舟的聊天记录。
自己开工之前发的小奶牛的照片,还没有回复。
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打了个“睡了吗?”又删掉。
叹一口气,打开微博,稍稍浏览了一下私信,然后点进于舟的,自从去了庆城,就没有再更新,向挽也没有。
但于舟最近一条,苏唱点开,按倒序查看,好几条回复话里有话。
“柴柴和朋友玩得开心,早点睡哦。”
还有一条是:“我搞到真的了。脸红.jpg“
她点开这个网友的,最近一条是:“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疯了,我的CP是真的!!!!还有谁,还有谁!!!”
往下一拉,第二条是:“活动都不参加了,要抱着,就要抱着,丸子,你别太爱。嘶哈嘶哈.jpg”
配图是向挽抱着于舟的偷拍照。
界面在这里停了好一会儿,苏唱的呼吸起起落落。
睫毛再往下垂一些,她点开微信,又翻出了跟于舟的聊天界面,看着光标闪了一会儿,又退出,从“四季如春”里看了一会儿她几天前发的表情包。
和向挽是同一系列的。
点开向挽的头像,个人信息界面里,她向来空白的“朋友圈”一栏突然刷出了几张照片。
是她和于舟。
第67章
于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回到江城的第二天。
因为帖子删得很快,楼里的大多数网友也知道八卦和侵权的边界,而且网上的风向向来如此,凡事过犹不及,咄咄逼人赶尽杀绝,舆论就会触底反弹。
比如说,一刚开始,传出向挽耍大牌罢录,还有网友指责向挽,同情主办方和加班的打工人。
也许是看舆论占据了高地,得意忘形,或者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乘胜追击”,总之是迅速就放出了账单。
但这张消费账单一放,超过了绝大多数网友心中的界限,开始同情向挽,因为做出这样肆意侵犯人隐私的事情,不难想见主办方那边会是怎么样的道德尺度。
所以不用向挽说,网友便开始怀疑“罢录”事件另有隐情。
此外,关于安全套的讨论,又上升到了女性是否具有性自主权以及如何避免荡妇羞辱和性羞耻的高度,新起的一栋高楼里,路人绝大多数站到了向挽这边。
且不说账单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她没有权利使用吗?她应该要这样被曝出隐私,被示于人前,被轻视侮辱吗?
答案显而易见。
于舟看到的时候,论坛已经删得差不多,只剩下这栋没有点名道姓,衍生讨论女性权益的高楼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向挽。
事情经过她不是很清楚,只能通过楼里仅剩的信息量拼拼凑凑。
她跟向挽说:“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告他。“
但是向挽想了想,觉得不必。
她不太想在刚有起色时便被这类事件消耗时间,拖住手脚。
而且,她微微红脸,小声说:“我不大想,同人辩论我是否有使用安全套的事。”
于舟又好气又好笑:“你以前在家里不是挺横的吗?套上指套让你摘你都不肯,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了?“
“说你只是好奇,开来玩儿,谁信啊。”她也觉得有一点难搞。
“那咱们不提套套的事儿,咱们澄清耍大牌,好吧?问题是这是彩排,没录,咱们也没有证据,只能说一说。”于舟“啧”一声,“要不写个声情并茂的小作文,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昨儿收到一条私信,有粉丝拍到了。”向挽说。
“啊?”
“她发了一段视频给我,手机拍的,有些远,也不大全,主持人的话听不太清,但是大屏幕上的字拍到了。”那个粉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样的澄清,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把视频私信给她了。
“那太好了!”于舟很高兴,“那咱们现在就发上去?”
“要我帮你写文案吗?这个我擅长。”
向挽想了想,摇头:“你帮我找找人,将这视频里的主持人和其他入镜工作人员给……马赛克一下,以备不时之需。”她很努力地想了“马赛克”三个字。
“我先发一条”
她说着,将视频里大屏幕上的台词截图下来,发了
于舟凑过去一看,根本没有小作文,就短短一行字和一张图。
“如此台词,我不配;如此活动,你不配。”
哇,好帅哦,于舟觉得。
“你这么发,那已经稳赢了啊,”于舟看着粉丝激动的转发,又问她:“那视频还要吗?”
“等。”
“等什么?”
“等那边是否有回应,若有,再放。”
手里的底牌不能第一次就放出去,并且视频截图里,带了暂停键,主办方应该知道,她是有视频的,只是留了一线。如果敲山能震到虎,那就再好不过。
“你好聪明哦。”于舟右手捧着脸,看她。
向挽一笑:“倾慕之情不必过于狂热。”
于舟收回笑容,翻了她一个白眼。
网上的硝烟处理得差不多,于舟觉得,她还是应该和前辈们请教请教,到底怎么筛选活动,怎么和活动对接人沟通,她觉得她自己也有问题,虽然主办方错误在先,但如果当时她沟通好,不选择逃避的话,主办方也许不会恼羞成怒,事情也许并不会给向挽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无论向挽占理不占理,她还是希望她能够远离纷争,舆论是双刃剑,伤人必伤己,如果什么事都能和平解决,那最好不过。
她想了想,苏唱是自由人,平常接这类活动也不多,恐怕没有三声的人有经验,并且,苏唱和向挽的合同在谈,她不希望苏唱插手这件事。
人情欠了,合同就不太好谈了。
于是她发微信给彭姠之,问:“彭导,今天录音什么时候结束?我请你吃个饭呀~”
彭姠之回复:“录个屁。”
“???”
“咋了?”于舟问。
“你家苏唱,三天没来了。”
于舟打了个电话过去。
彭姠之的声音半死不活的,接起来就冷笑:“你电话来得好啊,你帮我问问她,她是不是死了。”
“怎么了啊?”于舟心里一紧。
“我的棚,你知道的吧,我调这个棚多不容易,你那天在群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吧?说不来就不来了,我约的人全特么废了。”彭姠之恨得牙痒痒。
“那她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啊,就跟我微信发了抱歉,说钱她之后会补给我。”
“这是钱的事儿吗?这是钱的事儿吗???”彭姠之的声调一拔三米高。
“那现在戏是没开?”于舟紧张起来。
“开了,先录别人的,正好周泠有部剧插进来,我把她和苏唱的对手戏空出来了。”彭姠之气笑了,“你家苏老师说录不了了之后,给我发了一个其他人重新排档期录的表,她把人档期都敲好了。”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把人绑来?
“啊这……”于舟不知道说什么了,安慰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然后给苏唱打电话。
没人接。
过了半小时,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
她心里觉得不太妙,拿起外套往珠江水榭去。
第68章
还是四十多块,于舟赶到了珠江水榭。
和上次一样,做了访客登记,但是却被拦在了C座楼下的大堂里。
保安仍旧毕恭毕敬,但很客气地告诉她,他这边没有来访信息,不能给于舟刷卡,让于舟到大堂的左手边,按可视电子门铃。
于舟走到电子门铃前,按了12楼,没有人应。
但她知道苏唱在家,不知道为什么,有预感,就觉得苏唱在家。
于是她问:“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有访客要来,一般业主怎么通知你们?”
保安说:“有内线电话。”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好不好?我有急事儿,真的很着急。”于舟说。
保安看她神色紧张,绕到柜台后,拨了12楼的电话,“嘟嘟”的声音于舟都听见了,然后保安放下电话:“没人。”
“再打一次。”于舟趴上柜台,探头看,恨不得自己动手。
“不行,我们有规定,不能屡次骚扰业主,应该就是不在。”
“她在,她真的在。不然你们看监控,她这三天有没有出入,我是她朋友,我们都找不到她了,担心她出事。或者,你带我去地库,我看一眼她的车在不在,我就知道她在不在家了。”于舟加快语速。
烦死人了,有钱人的房子,能不能让她像雪姨一样上去就是拍门啊。
傅文唱,你给我出来啊!
于是保安又瞟她一眼,然后拨通了电话,响了三四声之后,接通了,接通的声音跟刚苏醒似的懒:“喂?”
座机隔音很差,于舟贴耳过去就能听清楚。
她说:“苏唱,给我开门。”
趴在柜台上,身子一跃一跃的,想跃过柜台够过去说话。
那边的声音有点迟疑:“舟舟?”
她很久没有叫她舟舟了,可惜传到了一个高大壮汉的耳边。
于舟觉得有点尴尬,说:“对,是我,开门。”
“请帮她刷一下卡,谢谢。”苏唱轻轻说。
“好的。”保安挂断电话。
然后清清嗓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于舟一眼。
怎么了?她也没干奇怪的事儿吧?于舟莫名其妙地走进电梯。
依然是入户花园,这次苏唱站在门口,弯腰给她递了拖鞋。
她穿着丝质的深蓝色睡衣,长发披得很柔顺,面容精致反正看得出来是洗了脸的,但脸色很不好,白,嘴唇也很淡。
“你怎么了啊?”于舟迅速换完鞋,看她靠在玄关边。
苏唱转身往里走,小小地呼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彭导说你没录音,我担心你有事儿,就来看看。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于舟跟在后面。
“手机放在客厅了,我刚醒。”她在沙发上坐下,声音有点虚。
“你……就只是睡觉?”于舟偏头看她,“我看你脸色不对啊。”
“胃疼。”苏唱这两个字说得轻轻的,虚弱得有一点撒娇的意味,但不明显,两手撑在沙发两侧,垂头盯着自己的拖鞋。
“啊?”于舟凑过去,看她的胃部,“哪疼啊?哪种疼?胃痉挛还是胀痛?痛得厉害吗?吃药了吗?怎么不去医院?”
一席话问完,她抬眼,看苏唱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她:“你回来了?”
眼神晃了一晃,晦涩不明。
“嗯,对啊,”于舟被她这个眼神扰得有点心慌意乱,撤回身子,手捏着沙发的边缘,眨了眨眼睛,说,“昨天就回来了。”
“庆城,好玩吗?”
“嗯……还行。”
“不是去工作的吗?”苏唱定定看着她,声音有点哑,像是气声。
于舟在她的尾音里听出了一点颤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她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就是遇到一个特别恶心的主办方,骚扰向挽,我们就撤了,我换了酒店,想带她散散心,就玩儿了一天。”
苏唱愣了愣,看向她的眼神往回收,然后润了润嘴唇,说:“那主办方那边,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他不尊重我们,我们不参加了。”
苏唱虚弱地皱了皱眉,轻声问:“那你说这个话之前,把骚扰行为录制留证了吗?”
“没有。”
苏唱摇头:“那么你应该跟对接人说,刚才是某某人,对向挽进行了某行为的骚扰,你不确定这是不是主办方的人,想要请他帮忙查清楚,你要说,向挽哭得很伤心,你担心会影响明天的录制。”
“啊?”
“你的话里留有余地,通常这时候,主办方为了保证录制顺利,会给你道歉。”
“然后呢?”
“然后你再提出,由于没办法换人合作,向挽心里很受伤,很遗憾没有办法参与,你们要退出了。”
“这……和我的退出有什么区别吗?”
苏唱又轻轻抽了一口气,抬手按住胃部,低声说:“有沟通的过程,显得你争取过,主办方不会太恼羞成怒,其次,你没有留视频证据,如果要撕破脸皮,主办方道歉的聊天记录,就是向挽受到骚扰最好的证明。”
哇,涨知识了。
于舟仔细琢磨,问她:“你怎么知道啊?”
苏唱温柔地笑了:“因为这样的事,我遇到过不止一次。”
那……她之前也没告诉过她。
“我遇到的时候,还没认识你。后来,就没有了。”苏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跟了一句。
在一起之后,看她对这个圈子不感兴趣,以前的很多事,也都没有提。
“哦。”于舟埋头,看着茶几。
安静了大概三十秒,她偏头问:“你这身体行不行啊?是不是最近都不能录音了?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快好了,后天应该可以正常录。”苏唱说。
“嗯……那你今天吃的什么啊?饿不饿?”于舟探身子,看了看餐厅那边。
好像有几个打开的饭盒。
“点外卖了,喝的粥。”苏唱的嗓子有点哑。
“行,那你……”电话保持联系吧,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了。
可苏唱打断了她:“所以,你那个拥抱,仅仅是安慰,对吗?”
“啊?”于舟没反应过来。
“和向挽那个。”
于舟想了两秒:“对啊,她从台上下来,我抱住了她,太气人了真的,你是没看到那些词儿。”
“你……”她突然停了下来,在想苏唱问这句话的意思。
苏唱却没接话,只说:“我腰有点疼,想进去休息了。”
“哦哦哦,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我……”
“你可以打扰我一下吗?”
“啊?”
苏唱按住胃部,呼吸紊乱一秒,然后说:“没事。”
“嗯……”于舟看她挺难受的,站起来,“要不我扶你进去吧。”
她也不知道胃痛怎么就要到扶的地步,但看着人家这么难受,她不做点什么,就特别于心不忍。
苏唱抬眸看她,然后把手递给她。
凉凉的,很软,又骨节分明,于舟握了握,把她拉起来。
扶着她走到最里面的卧室,黑色调的性冷淡风,一眼就是灰色被套的大床,里面有苏唱惯用的熏香味道。
这味道让她恍惚,好像回到了和苏唱一起入眠又一起清醒的晨昏。
俩人走到床头,苏唱坐下,拿起遥控器,将顶灯关了。
窗帘拉得很紧,乍然陷入黑暗,于舟手足无措。
“啪”一声轻响,苏唱的手从床头柜上收回,台灯亮了。
暗黄的淡淡的光晕,只够照到她们一立一坐之间相对的呼吸。
床头灯下的苏唱是下了凡的苏唱,七情六欲都回来了,柔软、温良、却又有一点侵略性。
她的右手仍旧拉着于舟的,微微抬起来,捏了捏手心,又捏了捏指腹。
于舟心跳如雷。
但苏唱什么也没做,放开她的手,说:“我睡一会儿,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可以吗?”
“为,为什么啊?”
“不想再看到你走了。”苏唱哽了哽喉头。
“我……”
于舟的心突然像被攥了一下,她很少见到这么脆弱的苏唱,甚至有一点无助。
像是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一样东西,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告诉自己,一会儿它就出现了。
“你睡吧,我坐在旁边,玩会手机。”她说。
苏唱果然躺下,面对她侧卧,闭上了眼。
苏唱睡觉总是很安静,睡着和没睡着差别都不大,于舟刷了会手机,一看过了二十来分钟了,估摸着她应该睡了,于是想起身上个厕所。
刚一动,手腕就被她握住,苏唱睁眼看着她。
“我只是上……”
话没说完,因为她的手被一拉,苏唱将她带入怀里,吻住了她。
柔软的嘴唇,很薄,带着熟悉的味道,很像她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但又不像,第一次苏唱很温柔,这一次她有一点急切。
等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她等不下去了。
她将于舟带到床上,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从她的嘴角开始亲吻,用以前快速燃起于舟欲望的挑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