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他?
怀中是林满杏柔软娇小的身躯,罗光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但不等罗光霁为此感到庆幸和高兴时,林满杏的下一句话却又给他判了死刑。
“罗光霁,你刚才好可怕。”
一瞬间,罗光霁只觉得从天堂又掉进了地狱,心如死灰、万念俱灰。
“但是还好你停下来了。”
可下一秒,罗光霁却又听见林满杏仰着那张小脸,眼睛干净澄澈如倒映着天空的碧水,很是认真地对他说:
“你很听话,我说的话你都有听进去。”
“你做得很好,罗光霁。我喜欢你这样。”
“……”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刻,罗光霁感觉惊喜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一般,对着他当头砸下。原本都要骤停了的心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又剧烈地跳动着,前后情绪转变得太快太强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过山车式的心情变化,罗光霁只感觉脑海一空,于是――
“我艹、那个人是不是要晕了?”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扶起来啊!没看见那妹妹都快撑不住了吗!”
*
柴寄风感觉他的心脏快撑不住了。
任谁接到亲弟弟当街打人被警察抓进了橘子的电话,心脏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别说,罗光霁直接把人打进ICU时,林满杏还在他身旁目睹了全程,也跟着被警察一起带走了。
更更别说,罗光霁跟林满杏一起去游乐园玩的这件事,薛理压根就不知情。
更更更别说。他还是跟薛理同一时间一起接到的电话,一起坐车赶过来。
看着前面那辆横冲直撞,车速快得离谱的黑色轿车,柴寄风只觉得头痛无比。但最后,考虑到如果真让薛理先到派出所,那他亲弟弟可能小命不保,于是,柴寄风也只好用力踩下油门。
握着方向盘的那节手腕随着男人的动作,薄皮下青筋骨节鼓起。柴寄风脚下用力的同时,眸光闪过一抹冷光。他猛地打转方向盘,轮胎发出一声锐利的摩擦声后,他超过面前那辆车,一路向前开去。
*
柴寄风走进派出所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昏暗窄小的房间里,阴冷苍白的灯光打在紧紧挨在一块儿,坐在不锈钢排椅上的两个人。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差距悬殊的体型和肤色茶聚,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动物世界里,黑狼叼住白兔下一秒就要将它吞骨入腹的场景。
只是很显然……
看清楚两个人低着头,手指撑着几根红线勾来勾去玩花绳,林满杏还时不时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话,他弟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勾成一团糟的场景。柴寄风狭长纤薄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只是很显然,狼是个弱智。
那兔子也不是个聪明的。
两个人合在一块儿,都不一定能凑出一个正常的脑子。
“柴寄风?”
似乎察觉到什么,轮到林满杏勾绳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去。只见,身量颀长的男人正站在他们跟前,上挑的狐狸眼下睨着他们,略显凌乱的乌发下,那张在夜里更似精怪般?i丽鬼魅的面庞,此时却神情复杂。
柴寄风是真没想到,他这些天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有事没事就往薛理那边跑,都没几次碰见过林满杏。
可现在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还是遇见她跟……跟他亲弟弟在一块儿。
“哥?”
听见林满杏喊出的名字,罗光霁也迟钝地抬头,可能是出于打人进派出所的缘故,又可能是出于……
罗光霁又偷偷瞄了身旁的林满杏一眼。
所以他现在隐隐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都没什么底气,他抿了抿唇,最后说了一通废话:
“哥,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很久才过来,没想到你现在就到了,好快。”
“……”柴寄风险些要被他这番话给气笑,他不耐烦地又撩了下头发,最后双手掐着窄腰,没什么好脸色地说:
“我不快点过来,你就等死吧你。罗光霁,你现在是真有出息了啊,偷偷把人拐出来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当众打人?你还想干什么,我问你现在你还想干什么?”
“我现在想要和林满杏离开这里。”罗光霁没有听出柴寄风的暗讽,诚恳地回应。
“……”
这下,柴寄风是真的被他给气得火大了,他终于忍不住没什么素质地飙了句脏话出来:“离开个几把。”
跟林满杏出去玩直接玩到了派出所,警察的电话都打到了薛理手机上,还离开?就冲薛理那把林满杏当女儿养的劲儿,他能那么容易就让他――
“林满杏。”
就在这时,派出所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柴寄风心底暗道一声不妙,他不敢再犹豫,二话不说就强拉着罗光霁,想要把他拉到他身后护着。
可罗光霁那块头儿实在是太大了,更别说他好像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最后,柴寄风看着罗光霁那固执的倔样,在心里又骂了他几遍后,到底还是替他接了这烂摊子:
“等会儿我让你说话你再说话,听到没有?”
“林满杏,起来。”
柴寄风话音刚落,耳边就又响起薛理的声音,他余光看去,这才发现薛理站到了他旁边,也就是……林满杏的跟前。
而薛理的这一句话,也让本来就诡异的气氛,温度更加降到了冰点,凝重得让人喘不上气。男人显然是在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唇线绷直,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眉头,此刻也紧皱在一起。
“薛理……”
即便林满杏再怎么反应慢半拍,也意识到这件事很严重,薛理现在很生气。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不敢面对似的低着头,在将手里的红绳往兜里一揣后,她往前又走了一步,伸出手,主动牵起面前男人的一只手掌。
她声线闷闷:“薛理,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可这一次,薛理却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立刻回应林满杏。他只是握紧林满杏牵住他的那只手,牢牢地握紧着,像是想要在感受着什么一样。
紧接着,很突然的,薛理那只手臂猛地往自己这个方向一收,然后,他用力把林满杏扯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唇贴着林满杏的发,几乎是以喟叹的语气,他道:
“还好,满满,还好你没事。”
??[94]小村姑也能让爹总自我pua发癫吗?
接到电话的时候,薛理整个人都在发懵。
性骚扰、ICU、重伤……这些词一个又一个砸下来,砸得他理智都逐渐碎成一滩齑粉。他从来没想过,他只是一会儿时间没看到林满杏,她竟然就会遭遇这种事情。
尤其是刚才,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薛理只觉得一瞬间心脏都被紧紧揪住,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反复地将它用力揉捏着。
他的满满为什么那么可怜无助地坐在那里呢?她为什么没有玩她喜欢玩的游戏、为什么没有喝她喜欢喝的奶茶?
他的满满是那么开朗的孩子,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那么落寞?
她是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想要猥亵她的贱人心生抑郁?她是不是因为看到罗光霁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场景留下阴影?她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及时赶到她身边保护她,对他失望透顶?对他失去信任?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薛理就觉得心脏都在抽痛。他抱紧怀中的人,垂下头,无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唇贴着林满杏的发,像是吻,又像只是单纯想要触碰似的,他一下又一下地贴着。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林满杏说,他用着还有些颤抖的声线,轻声细语着:
“没事了,没事了满满。”
“我过来了,我在这里。”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满满,都是我的错。”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
仿佛魔怔似的,薛理自顾自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哪怕这中间林满杏尝试打断他和他解释,他也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反倒抱得林满杏越来越紧。
直到――
“薛理,你先放开我,你勒着我了,我有点难受。”
直到林满杏不太舒服地推了薛理一下,后者这才理智回笼,暂时把林满杏放开,转而去牵她的手,十指相扣,宽大的手掌带有保护甚至占有意味,将她整只手都包住。
随后,薛理冰冷而又带着威压的目光,一一掠过场上除了林满杏以外的人,他眼皮压低,眼神中的狠意几乎要沉淀为实质。
他道:“那个人呢?他醒了吗?”
他最好是永远都醒不过来。
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亲手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薛理转身看向亦步亦趋跟在林满杏身后的罗光霁,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今天是你帮了满满。”
薛理的话,让罗光霁先是一愣。而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时,这时候,柴寄风却忽然出声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算不上帮不帮什么的,他应该的,要不是他私自带林满杏出来玩,也不至于搞出这种事情。”
柴寄风往前走了几步,不多不少,正好挡在了罗光霁的一侧,挡住了薛理看向后者那令人不适的审视甚至是厌恶的目光。他对上薛理那不悦的神情,直接就把事情揽在自个儿头上: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是我没看管好我弟,但凡我早点发现他不对劲,咱们今天晚上就不用来这里了。”
说着,柴寄风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便看向乖乖跟在薛理身旁的林满杏。或许是出于抽薪止沸、从林满杏入手让薛理不计较这件事的目的,又或许是什么别的,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认真地说道:
“林满杏,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补偿给你怎么样?……又或者是你想报复回来?”
柴寄风看了看四周,在瞧见什么时,他眼神停了一拍,他朝那方向努了努嘴,接着又道:
“我看到那前面有家奶茶店,要是你想的话,我现在带你过去买?到时候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喝一杯泼一杯。”
“不能泼,那样很浪费的。”
林满杏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我看电视剧里面的恶毒公公泼完水,还要拿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我没有支票。”
柴寄风:“……”
什么恶毒公公,她一天天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用支票,就是泼着解气玩。你放心,我保证不还手,乖乖让你泼,要是你觉得不够,就多来几杯,就当你帮我洗个牛奶浴了。”
柴寄风不甚在意地又说道:“再说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泼了,如果你泼我能开心点,那你就――”
“柴寄风。”
柴寄风话没说完,薛理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本来罗光霁带着林满杏偷偷出来玩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很不满了,要不是看在罗光霁替林满杏把那个想要猥亵她的贱人打个半死,他现在就想找人把罗光霁打个半死。
可现在,账他都还没算,柴寄风这个当哥的就跳出来说这说那的,尤其是他跟林满杏说话的语气态度,油嘴滑舌、不知廉耻,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有多好一样……说得难听一点,这跟调情有什么区别?
于是,薛理越听心头郁气越盛,他喊了柴寄风一声后,便眼神警告他,道:“我知道你想替你弟弟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但是这也不是你对满满说这些胡话的理由。”
“我说什么胡话了我?”柴寄风被他说得人都一愣,感觉莫名其妙极了。
“你哪句不是胡话?”薛理的语气却比之前还要差,脸色是毫不掩饰的不耐:“收起你在国外的那些风流做派,别把你跟其他女人调情的手段使在满满身上。你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吗?”
“……”
薛理的话让柴寄风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消失。柴寄风本来还想着息事宁人,好好赔个礼,这件事差不多就过去得了。可谁叫薛理的话实在让他感觉不爽,他平日里想着薛理就是这个吊样,没什么所谓,可这不代表他就真是个软柿子。
他说什么胡话了?他不就是跟林满杏说了几句话,想着帮她把下午那些糟心事给忘了吗?
薛理他在这儿装什么呢他?真把林满杏当他女儿了?可拉倒吧,他跟林满杏有个毛的关系,轮得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能指手画脚的那个人都在海里喂鱼了,他在这里叫唤个这么劲儿啊?还觉得谁跟她说一句话都是不怀好意。
――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这些天对林满杏做了什么!办公室那一次,他可都把手放进她的衣服里了,他捏了林满杏哪里他最清楚不过!
他不怀好意?他怎么不说他自己寡廉鲜耻、禽兽不如?!
还有,他怎么不知道他有什么风流做派,有什么调情手段?他在国外这几年连个吻手礼贴面礼都没有做过,他风流?薛理他是爹味太重把脑子都给腌入味腌烂掉了吗?
越想柴寄风越觉得火大,雄性动物之间天然的胜负欲也在这时候突然就起来了,他不甘示弱地讽刺了回去:
“我什么货色?我当然是个漂亮货色。”
柴寄风扬起下巴,骄矜和妩媚在他那张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有脂粉气。他继续说道:
“而且我怎么就说胡话了?我很认真啊,我可是真的想替我弟给林满杏赔罪,要是她愿意的话,她今晚就可以来我家住,我还可以把我那间最大的腾出来给她住,我去住侧卧。”
随着他的话音一句接着一句落下,柴寄风能清楚地看见薛理的面色是怎么越来越沉,表情又是怎么越来越难堪。
顿时,他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痛快,好像他真成了头自在求偶雄竞的争斗里获得胜利的野兽对。一时间,柴寄风脸上嘲弄的笑意更甚,他有意拉长声线,咬字更是清晰:
“到时候,我亲自伺候她给她当牛做马都没问题。薛总,你觉得这种补偿怎么样啊?”
“……”
听到这里,薛理双眼微微眯起,墨蓝色的瞳孔,仿佛酝酿着什么可怖风暴的海面,眼神也透露着锐利的冷光。
他下颌紧紧绷住,看着柴寄风那张比女人还要艳丽漂亮几分的皮囊,脑海中从来没有一个念头这么清晰。
――他想撕烂柴寄风这张脸。
*
想撕烂柴寄风那张脸的念头,一直持续到薛理给林满杏吹完头发、抹好精油、梳顺长发都没有消散。
最后,薛理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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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头梳,让和他林满杏面对面坐着,接着,他开口道:
“满满,你以后离他们兄弟俩远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
听到薛理的话,林满杏有些不理解,她道:“可是罗光霁和柴寄风都对我很好,为什么我要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想到晚上发生的事情,薛理就感觉自己的头脑都被气得有些不理智了,他忍着烦躁的心情,尝试耐心地跟林满杏讲“道理”:
“罗光霁他有暴力倾向,柴寄风他私生活不检点,他们兄弟俩都不正常。你跟他们在一起很危险。”
林满杏:“可是他们现在都没有伤害我。”
薛理:“他们现在不会伤害你,谁知道以后他们会做什么?”
“以后他们也不会伤害我的。”薛理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可林满杏却没有察觉到他的问题,她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