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跟村里其他人家第二个女孩一样,统称为二妹。
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认识我。
他们也都唤我二妹。
二妹,你长高了不少。
二妹,你变白了。
二妹,你大妈把你养白胖咯。
我认认真真跟每一个人解释:「大伯给我取名了,我现在叫胡文茵。」
叼着烟斗的爷爷们哂笑着:「这名字真拗口,谁记得住。」
皇位继承人的三朝是大喜事,村里人都来了。
家里忙得脚不沾地,大伯大妈也帮着接待客人。
我正在屋檐下透气,爸爸走过来一把拎住我耳朵:「懒货,大家都忙着,就你在这偷懒。」
「还不快去灶下帮你姐姐烧火。」
我挣开他,回怼:「大妈说我回来是做客的,不需要干活。」
「我不去!」
说着我就往外跑了,将爸爸的咒骂远远甩在身后。
我一路跑到茶山,在茶树丛里逛了很久,听着放过鞭炮,估摸着所有的客人都入席,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池塘那,拿着棍子在捞什么东西。
佳文佳武哥扶着焦急的大妈,大伯着急忙慌脱了外套和鞋,正要往池塘里跳。
我凑过去,好奇问:「谁掉池塘里去了吗?」
大妈慢慢转过头来,眼泪汪汪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后,突然发出河东狮吼。
「小兔崽子,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一个爱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我屁股上。
原来池塘中央飘着一片红衣角,恰好跟我的棉袄一个色。
大妈大伯到了饭点到处找不到我,以为我跟爸爸吵架后跳池塘了。
大妈打一下还不解恨,两个哥哥和大伯赶紧拉架。
「人没事就好,别吓到孩子。」
爸爸得知我找到了也赶过来,一巴掌往我脸上甩:「今天是你弟弟三朝大喜的日子,你故意整这一出是不?」
「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弟好吗?」
大妈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拽到身后,怒道:「胡良你够了。」
「要不是你让她去烧火,她能气得往外跑?」
「我清早起来给她扎辫子换干净衣服鞋子,不是为了来这烧火的。」
「她一个六七岁的嫩妹子有什么错?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
大妈发起飙来可是连一贯蛮横的奶奶都要退避三分,爸爸不敢跟她打擂台,只恶狠狠盯着我。
「你要再敢出幺蛾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众人也纷纷责备我不懂事胡闹。
大妈怒火未消,推了我一把:「滚远点,别在我面前晃。」
我朝她蹭过去,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东西递给她:「大妈,你别生气了,我刚才是给你找东西去了。」
是一把粗细均匀的茶树棍子。
大妈有一对耳洞,却不舍得买金银佩戴。她怕耳洞堵了,日常都是用一对茶树棍穿着。
但上个月那对棍子丢了。
当时佳武哥说给她从外面折一对棍子穿上,大妈说必须得是冬天干了的茶棍子才行,不然容易发炎。
可县城里没有茶树。
我捧着那些棍子,小声解释:「我都是挑的最干的那种,有大有小。」
「你看哪根合适?」
大妈的手指在我掌心拨弄,没有说话。
我仰头看她:「等我以后长大挣钱了,给你买银耳环金耳环。」
「我马上七岁了,我很快就能长大了。」
「我一定给你买!」
大妈「噗嗤」一笑,眼泪「啪」地掉在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