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会画饼,等你长大,我早就过了戴耳环的年纪了。」
她挑了根茶树棍折成两截,让大伯帮忙塞进耳洞里,又把其他的棍子都收进口袋。
「收了你几根不要钱的茶树棍子,要供你吃喝,想想我还是亏了。」
她牵起我的手:「开席了,吃饭去吧。」
这一幕好多村民瞧见了,大家都打趣大妈说没白养我。
大妈傲娇地抬起下巴:「那当然。她要是个没良心的,我一粒饭都不会给她吃。」
事情传到妈妈的耳朵里,她吃醋又伤心:「你真的是个白眼狼,我费心费力带你五年多,没看到你给我折一对茶树棍子。」
有过的,妈妈。
我那时用很多很多野花给你编了一条项链。
你很嫌弃,说这又不是真项链,转身就扔到了猪槽里。
爸妈得了弟弟,更加不把我这个女儿放心上了。
我也不难过,因为大伯大妈和哥哥对我很好。
只是不幸的日子度日如年,幸福的日子却转瞬即逝。
转眼我快上小学三年级,那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
佳文佳武哥都考上了一中。
佳文哥靠的是过硬的成绩,佳武哥则是走的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这本来是大喜事。
但就在同一天,大伯和大妈被通知要买断工龄下岗。
那时候快四十的年纪双双从国企下岗,可比现在四十岁程序员失业要严重的多。
因为人到中年,没技术也没存款,买断工龄能拿到的,只是很小的一笔补贴。
难以支撑两个哥哥完成高中三年的学业。
其实一切早有征兆,工资拖欠了一年多。
大妈已经快三年都没买过新衣服。
家里的荤菜由两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变成一周一次。
为了省点水费,水龙头常年开到最小,一滴滴接一整晚。
而乡下爸妈那边,弟弟从出生后,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县城的医生说最好带去省里,让大医院做做检查,开点抵抗免疫力的药。
爸爸来找大伯大妈借过钱,可眼下这情况,大伯也无能为力。
下岗流程走的很快。
拿到补贴那晚,客厅昏黄的灯泡下,大妈将那一叠薄薄的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沉沉叹息:「这点钱,怎么供得起三个孩子读书?」
两个哥哥读完三年高中,还有大学。
而我现在才刚上三年级,往后还得很多很多年才行。
大伯宽慰:「走一步看一步,别太愁。」
只是他紧锁的眉头,让这个安慰显得那么单薄。
我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爸爸妈妈和奶奶居然来了。
大妈和奶奶一向不对付,所以这些年,奶奶一次也没来过城里。
都是逢年过年大伯拎着东西去乡下看她。
她撑着拐杖,发黄的眼珠沉沉朝我看来,道:「小善,苗苗,你们下岗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今天来,是给你们减轻负担的。」
大妈呵了一声:「妈难道还有私房钱贴补给我们?」
奶奶皱紧眉头:「我哪来的私房钱?」
「但是我找到了生钱的门路。」她一字一句,「明胜村的王麻子愿意出三万块钱招个童养媳。」
「我拿二妹的八字给他看过,跟他儿子正好合得上。」
大妈惊道:「他儿子是个傻子,十五岁了屎尿还在裤裆里,这怎么行?」
奶奶深深叹息:「他要是个正常的,会舍得出三万块钱吗?」
「把二妹送过去,一来你们可以省下供她吃喝读书的钱,二来那三万块到手后,你们拿一万,小良拿两万。」
「有了这两万,耀祖可以去省里检查检查检查,你们那一万块省着点,也够佳文三年读书的钱了。」
「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二妹,但她是个女娃,迟早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
奶奶说话间,妈妈红着眼拉我的手:「二妹,妈妈打听过了。那孩子虽然蠢,但王麻子夫妻心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