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江晚芙 本章:第86章

    说起来,其实大爷待主子算得上不错了,主子有身子,他也没有收用丫鬟,光是这一点,许多男子便做不到了。

    ……

    江晚芙回了立雪堂,却没什么睡意,翻来覆去,总觉得床榻有点空。

    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有了点睡意,还囫囵做了个梦,梦到一座陌生的道观里,有个小娘子,梳着两个小揪揪,一边各挂一个小铃铛,躲在柱子后,探出脑袋看她。

    像只警惕的小松鼠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江晚芙感觉自己很喜欢她,她想要走过去,小娘子却扭头就跑了,短短的腿,却跑得那么快,一下子就跑得很远,蹭蹭沿着神像的底台爬上去。

    对江晚芙而言,那神像不是很高,但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娘子而言,就很危险了。

    江晚芙不禁有点着急,冲小娘子道,“你别跑,我不追你了。你小心一点,不要摔下来,会很疼的。”

    小娘子抿抿唇,看上去有点委屈,连眼睛都是红的,江晚芙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那小孩儿躲到了神像后头,她绕到神像后去找,却一无所获。

    她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急了,闷头在道观里不停地找,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江晚芙从梦里惊醒,还下意识在屋里找了一圈,惠娘听见动静进来,还觉得奇怪,“您找什么呢?”

    江晚芙摇摇头,觉得这梦实在是乱七八糟的,她都没见过那个孩子,“没什么。”

    用过早膳,江容庭就过来了,坐下来,跟她道,“阿姐,我听管事说,今日府里要去城外施粥。我想跟着去看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添乱的。”

    江晚芙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男孩儿是不能拘在屋里养的,且阿弟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总要去多见见世面。

    她想了会儿,还是答应了,“好,你去可以,但要带上侍卫。我让常宁侍卫长跟你安排几个侍卫,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身手厉害不说,心思缜密,细致入微,如果遇到什么事,你要听他们的。”

    江容庭本以为阿姐肯定不会答应的,忙保证,“我肯定听。阿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江晚芙笑了下,没说什么。

    她知道,阿弟不是贪玩的性子,之所以想去,是因为他对那些受灾的百姓有怜悯之心。

    这种怜悯之心,很多官员都没有,但她希望,阿弟能一直有。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江容庭都跟着管事出去。他倒很有自知之明,丝毫不给众人添麻烦。

    去了之后,一切听管事的安排,从不自作主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管事原本还觉得他跟着过去,就是来添乱,几天下来。

    倒是对他大有改观,看他行事稳重,也不摆架子,就一口一个“表少爷”叫得亲热起来。

    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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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粥棚刚搭起来,

    就有百姓蜂拥而至。若观察得仔细,就会发现,陆家粥棚附近围着的百姓,

    跟别家粥棚的都不一样。

    设粥棚施粥,基本是各府行善最常用的手段了,

    以往没有封城的时候,连商户都爱设粥棚施粥,

    比起捐赠财物,

    搭粥棚施粥,更有利于商人乐善好施的形象。毕竟粥是实实在在进了灾民的肚子里的。

    但施粥好处众多,唯有一桩,

    却极难处理。那便是“难惠真弱者”,哪怕是灾民,

    也有三六九等,

    这里不是按身份区分,而是体力。

    年轻力壮者,

    好斗逞凶者,

    自然而然占据上风,

    各个粥棚争抢,吃了个肚圆腹满。

    而那些体弱年老乃至妇孺幼童,则饥肠辘辘,别说三餐难继,

    一日能混得上一餐,

    都算走了大运。

    但都是灾民,

    你若只给老弱妇孺施,

    不给那些年轻力壮者施,

    不消片刻,就能闹得沸沸扬扬,连粥棚都一并给你掀了。

    且还有些,压根不是此次受灾的灾民,不过听说此处有大老爷施粥,便来混一顿饱,多半是些地痞流氓,借着人群混进来,最是懂得抱团闹事。

    江容庭第一日来,便察觉到了这情况,他看着那些饿得面黄肌瘦的妇孺,都落在最后。哪怕侥幸排到了,也只分得一碗汤汤水水,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小口小口喝着,连碗都舔舐得一干二净,如水洗一般,他心中自是不好受。

    但他答应过阿姐,不会鲁莽行事,便只忍了下来,回去后,带上酒,去同管事商量。

    负责施粥的管事姓鲁,只是个小管事,在主子面前也没什么说话的份儿。否则施粥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落不到他头上。

    鲁老二对江容庭倒是很恭敬,毕竟,谁不知道,江小郎君是世子夫人嫡亲的弟弟,他刚知道这位爷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险些没吓个半死,多带一个人倒不是什么事。就算这位爷是觉着有趣,他也能伺候着,怕就怕去了还要指手画脚,偏偏他是贵客,他一个小管事还不敢如何。

    将人迎进门,鲁老二态度恭敬,接过江容庭手里的酒,叫了媳妇进来,忙吩咐道,“快去,准备些下酒菜来。”

    两人喝了几杯酒,鲁老二没喝几口,看着对面的江容庭,脑子却有点晕,这么个身份尊贵的小郎君,跑来找他鲁老二喝酒,他可真是出息了。

    江容庭也只喝了一杯,便笑着放下了,“鲁管事见谅,长姐不许我多饮。”

    这长姐可不是一般的长姐,而是世子夫人。鲁管事二话不说,立马道,“那自然是少喝得好。”

    江容庭同鲁老二闲聊起来,他虽年纪轻,但也算得上有些见识的,虽是读书人,却不迂腐,识文断字,对不识几个大字的鲁老二,也没有什么轻视。

    他说起自己在家里的事,说到过年查账,一个染坊掌柜看他年幼,就想用假账哄他,因跟做生意有关,鲁老二听得有滋有味,听完了还砸吧着嘴,道,“小郎君还是心善,只撤了他掌柜的位置,这等子欺瞒主家的奴才,就得重重的罚。

    谁不喜欢银子,可那昧良心的事情,怎么能做?!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爱财什么有道……”

    江容庭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鲁管事是个忠义之人啊”

    鲁老二这个么爽朗汉子,都被夸得有点脸红,心里想,这读书人夸起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呢,忍不住羡慕道,“还是您这样的读书人懂得多啊!”

    江容庭谦虚地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我虽读了些圣贤书,以往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懂得比旁人多了些,今日见了那些百姓,才觉自己无能。

    我与鲁管事投缘,也不怕你笑我,今日施粥之时,看见那些壮汉在前,妇孺饥肠辘辘,却落在最后,我心中实在不好受。

    夫子往日说,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叫我们每日三省,自己做到了,方能推己及人。但那种时候,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鲁老二也是摇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瞒小郎君,我也施了几年的粥了,皆是如此的。

    还有那好吃懒做的,平日里哪里吃过这样好的米,听说这里施粥,走好几里路过来,吃饱了才肯走。

    你若拦他,他就觉得你夺了他的吃食,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你。

    一个我等自是不惧,但一窝蜂涌上来,都是老百姓,你又不能打他。否则便是坏了府里的名声,也只能由他去了。”

    江容庭垂下眼,仿佛在深思,捻了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慢慢道,“鲁管事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正因为是好东西,才人人争抢,那倘若是那些人看不上的呢?”

    鲁老二纳闷,“小郎君这是何意?”

    江容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今日在各家粥棚都看了一圈,各家都用的是白米。

    一般百姓家中,也不会日日吃米面,有白吃的,他们自然要来了。

    若是他们平日里吃惯了的,甚至是看不上的,他们就意兴阑珊,没了兴致了。”

    鲁老二琢磨了一会儿,猛地一拍锃亮的大脑门,“您的意思是,咱们把白米换成其它,比如糟米之类的,那些好吃懒做、年轻力壮的,就不会过来夺食了?”

    他说着,却有点迟疑,这自然是有用的。但他没必要干这事啊,管他三七二十一,没昧下粮食,好好的把粥施下去,就算把主子交办的事给做了。至于粥进了谁的肚子,他就管不了了。

    江容庭颔首,“鲁管事所言,正是我意。且白米与糟米之间的米价,相差数倍。若是把白米换做糟米,非等能把粥施给真正有需要的人,还能惠及更多人。

    施粥本是心善积德之举,府中做这事,也并非米粮多了没处用,而是真正想为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鲁老二本来还摇摆不定,听了这话,却一下子有了想法。

    他是知道的,府里老太太最是心善,每日都要念经的人,也是给府里几位打仗的主子行善积德。

    他要是能把这事办成,不说别人,老太太知道了,第一个就要赏他。

    至于怎么叫老太太知道,这还不容易啊?老太太他是说不上话,但她老人家身边那些嬷嬷丫鬟的,总有搭得上线的。

    更何况,还有江小郎君呢。

    江小郎君要是替他和世子夫人美言几句,他也能得不少好处啊。他方才可是赞他,是忠义之人呢!

    唯一需要琢磨的,就是怎么才能把这事给推行下去。

    鲁老二连酒都顾不上喝了,皱着眉就开始琢磨,江容庭看他神色,自然明白,施粥这活,真正操作起来,还是鲁老二这个老手擅长,真叫他去做,却说不定做得不如鲁老二好。

    所以他有了想法,没有贸贸然跟长姐提,而是来找了鲁老二。

    一来长姐虽主持中馈,但他怎么也不能用她的威,去压鲁老二,阿姐自己尚且要小心行事,他更不会仅凭一腔热血,就鲁莽行事。

    帮别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和亲人的安全,这一点上,江容庭不会退让。

    二来,这个功劳,他不需要,但鲁老二恰恰很需要,他提前打听过,鲁老二这些年被另个管事压得抬不起头,手上除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剩下的也就施粥这一样了,他不信他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江容庭不贪功,出了主意,就开始静观其变了。

    鲁老二果然是个有想法的,自第二日起,陆家的粥棚,就从原来的一种,换成了两种。一边是跟之前一样的白米,一边是口感差了不少的糟米。如此一来,蜂拥而上的人们就自动分成了两排。

    不少老弱妇孺都晓得,陆家的粥棚抢的人少,都巴巴赶过来领糟米。

    对她们而言,能填饱肚子,就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挑三拣四,那都是有的选的人才会做的事。

    再过两日,白米也撤了,只剩糟米。有几个来占便宜的,还想发脾气,结果看到江容庭身边几个带着刀、虎背熊腰的侍卫,也灰溜溜走了,去别的粥棚了。

    几日下来,众人都已经默认如此,不少老弱妇孺都不去别的粥棚浪费时间,一大早就等在附近,卫国公府的粥棚一搭起来,她们就涌了过来,且她们都知道,不会跟以前那样排了半天,只得一碗清汤,陆家的粥棚用的是糟米。虽口感粗糙了些,但却浓稠了不少,一碗下肚,多少能吃个六七分饱,便也不胡乱争抢,秩序井然排着长队。

    这也算是粥棚处的一奇特景象了。

    江容庭今日照旧跟着鲁老二一行人出门,到了粥棚,看他们把架子搭起来,百姓们围上来领粥。

    正准备去别处看看,就瞥见一个领粥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面上脏污,一块黑一块白的,露出来的脸也瘦巴巴的,贴着母亲的胸膛,舔着干裂的嘴唇。

    江容庭想到自己今早出门前,阿姐叫丫鬟给他送的一包糕点,让他路上饿了吃的,就叫侍卫去拿了过来。叫那妇人到跟前,用帕子包了,递了几块过去。

    那妇人看见面前的小郎君,生得俊秀不说,身上干干净净的,活脱脱一个世家的小公子,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忙垂下头,小心翼翼接过去,嗫喏道,“谢谢贵人。”

    江容庭摇摇头,又看了眼妇人怀里的小孩儿。除了一张脸,整个人都被妇人用一块脏兮兮的蓝布抱着,连手都裹在里头。

    便道,“天热,你这样抱着,孩子要喘不上气的,松一松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岂料那妇人却像怕他动手一样,一下子把孩子抱得更紧了,警惕盯着他看,扭头就跑了。

    江容庭一愣,觉得这妇人的反应很奇怪,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抢她孩子的人。

    他心里觉得蹊跷,就想到人拐子上去了,叫了个侍卫过来,他说得委婉,道,“你跟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侍卫应下,朝那妇人走的方向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卫才回来,江容庭问他,侍卫就道,“人太多了,属下找了会儿,才找到那妇人。属下问过跟他们住一个安置点的人,的确是亲生母女不假。”

    侍卫是自家姐夫的人,江容庭听了,也就点头了,“那大概是我多心了。”

    毕竟是个刚遭了灾的妇人,警惕心强也是很正常的。

    施粥只到日落时分,一到时间,鲁老二就开始叫人收拾,一行人回府。

    到进门处,守门的门房给他们开门,还挨个递了一粒药丸。

    灾后容易有疫,吴大夫专门给开了药,出门施粥的人,每日都要吃一粒,以防带什么病回府。

    江容庭已经习惯了,一口吞下苦到舌根的药丸,回屋换了身衣裳,才去立雪堂找长姐。

    他过来的时候,江晚芙正带着姚晗玩瓷娃,是惠娘男人弄来的,觉得挺稀奇,就送到府里来了。从大到小,中间还是空的,可以套起来玩。

    “阿姐。”江容庭进门,笑眯眯喊人。

    姚晗现在知道喊人了,他尤其听江晚芙的话,看见江容庭,就喊他“舅舅”。

    江容庭伸手摸摸姚晗的脑袋,看他贴着长姐,想到自己小时候,不由得有点醋。

    不过他到底是大人了,不会跟姚晗一个小孩儿计较,坐下来,三两句说起外头的事情。

    阿弟这样有兴致,江晚芙自然是认真听着的,丫鬟进来送茶,给她端的是大麦茶,泡着几粒红枣,给江容庭端的就是普通的清茶。

    本来没什么的,但江晚芙一下子就想起陆则在的时候,她习惯茶里泡各种东西,像桂圆红枣什么的,陆则却不大喜欢的,有的时候两人的茶摆在桌上,他一时没注意端错了,刚开始喝了一口,他就下意识皱了眉头,后来次数多了,就像习惯了一样,甚至也能跟着喝几杯了。

    可能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相互影响,其实她也有很多,是被陆则影响的。

    算算日子,他应该快到保定了,也不知道保定是什么情况……

    江容庭说着说着,就发现长姐似乎走神了,他自觉停了下来,没作声,托腮看着长姐的脸。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情特别温柔,阿姐一贯是很温柔的人。

    但这种温柔,和在他面前的不一样,除了温柔,好像还有点别的东西。

    阿姐是在想姐夫吗?

    ……

    前院书房里,门窗紧闭,连隔扇都关得严严实实。两人正在说话,看神情气氛,似乎不是很愉悦。

    见对方油盐不进,严殊终于皱了眉。同为幕僚,他和余谦的利益,实际上是一致的,都是效力于世子爷,为他出谋划策。两人虽偶尔争执,但这般互不退让,却是第一次。

    他忍了忍,还是道,“余兄,世子爷的安排,已经足够了,你何必再多此一举?

    人命关天,万一出事,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你我共事多年,我未曾知道,你竟是这般草菅人命之人!”

    被指着鼻子骂,余谦脸也沉了下来,“你觉得是多此一举,我却觉得,这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至于你说的草菅人命,未免太看得起我余某人了。

    不过是瞒而不报,朝廷早有准备,据我所知,宫中御医,早准备了众多的防疫汤药,难道应对不了区区瘟疫?

    笑话!瘟疫既不因我而起,也非我有意扩散,我何来的草菅人命!

    我不过是利用这个时机!太子品行低劣,德不配位,废了他,是全天下百姓的福祉。

    人人都像你这般瞻前顾后,胆小怕事,岂能成大事?!”

    严殊咬牙,“好,你说朝廷可以处理,那我再问你,若要隐瞒,施粥一事,就要照旧。

    你可清楚,其中有位江小郎君,是世子爷的妻弟,他同世子夫人多有接触。万一他染病,传染给世子夫人,你当如何?”

    余谦依旧固执己见,“你自己也说了,是万一,只是几日,就那样凑巧?哪怕这么巧,我自当去向世子请罪就是。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岂能因一妇人之安危,便瞻前顾后耶!

    你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哪怕世子在,我也是这句话,这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

    说罢,拂袖而去。

    门哐啷一声关上,严殊被震得头疼,余谦的确足智多谋,多智近妖,他说的法子,也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但同时,他心里很清楚,世子夫人在世子心里是什么地位,她不是他们可以用来谋划算计的。

    严殊深吸一口气,世子不在,他不能和余谦内讧,甚至不能拦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保证旁人不发现的情况下,做些防备,还必须是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种。

    做好布置,严殊长出一口气,暗自咬牙,跟余谦共事,他能折寿十年都不止。

    ……

    翌日,江晚芙刚用过早膳,就被惠娘盯着喝了碗浓黑的药,苦得她口里泛酸,一口气喝了,才问,“这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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