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没什么事情做，那现在就有了。”
“你来时说要让我东山再起，但如今都快有半月有余，却是迟迟不见你动作，所以我来这儿催催。不知宋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啊？”
见宋沐婉抬眼看他，裴毓真挑了下眉头继续说道：“宋姑娘不会是在等着我，给你发任务吧？”
宋沐婉眸子一弯：“怎会。不过四皇子殿下什么情况都不同我说，是想让我闭门造车不成？”
李泰在一旁咳嗽了声，看了眼裴毓真，在得到他的同意后，才将手里的情报递给宋沐婉。
“宋姑娘，这是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不过你既然看了，要是后面没想出什么有用的计策，可别怪我们无情。”
宋沐婉抬眸看了李泰一眼，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玩笑。她笑了笑：“明白的。”
她接过李泰手中的宣纸稍稍看了两眼，就明白了这朝臣后宫之下都有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而这张网的源头正是出自四皇府。正所谓一物换一物，自己既得到了这个消息，便明白若是不能等价回报，他们便会以死封口。
皇宫里从来就没有良善之辈，更何况是四皇子这种没有任何母家势力的皇子。能在宣阳城里站稳脚跟，并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皇子的风头……若是单纯善良，恐早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既然他拥有如此大的一张情报网，前面又如何会输的如此快且狼狈？
她瞥了眼裴毓真，瞬间明白过来——
这“输”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推动的。
☆、互相试探
宋沐婉翻了翻手中的纸张，眸子一转便顺势又坐了回去：“要想蛰伏下来，便得再装得无害点才是啊。”
裴毓真斜眼望去，撞进宋沐婉眼中的一汪笑意，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沐婉瞧着裴毓真这样子就像是在说——编的不错，继续说说。便又是一笑：“四皇子可知我刚开始是如何得知你的野心的？”
“不是说你两感过人？”
“那是骗你的~否则四皇子您看不到我半点优势才能，如何能这么轻易让我入府呢？”看到裴毓真似要发怒，宋沐婉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接着说道，“但是我确实晓得了您所谋之事。不过不是猜的，而是您隐藏的太浅。”
“这么多年，川罗朝的人提起四皇子，哪个不是连声称赞。您张扬的太久，到了要收的时候却忘记了该如何蛰伏。”
“不过这个我却是知晓的，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是被迫出在我妹妹的光环之下。”宋沐婉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些明面上的护卫都可以撤了转到暗处，至于暗处的守卫，也只需集中在重要之处便可。外部防卫空虚，才会真的让人觉得有落魄之感呀。”
“呵，继续。”
宋沐婉摊了摊手：“没了。”
“没了？”裴毓真眼神一下就扫了过去。
“您再瞧，我也倒不出什么来了。相关的信息太少，所求与所得皆有出入，如何能又快又准的得出结论？不过四皇子殿下您也莫急，暂且先给我几日时光，几日后，再给您个答案。”
裴毓真思索了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就等你的答复。”
说罢，便带着李泰离开了宋沐婉的院子
。
院子内，宋沐婉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敲了敲桌子。
她方才言语中不无对四皇子的试探，她在试探他的底线。不过他却是防的紧，硬是没透几分……
还得再看啊。
李泰随着裴毓真走了一段，这才压着声音问道：“主子，那宋小姐……”
“虽说想法有点幼稚，不过还算是个好苗子。暂时先留着养养看吧。”
“是。”
*
三月末，六皇子剿匪归来。匪患平息，定安帝对此甚感欣慰，赐下许多奖励，还赐了封号贤王。
裴毓清的母后曾贵妃听闻这消息也是十分欢喜。这几月来她都对清儿的安危操心烦忧，如今看到儿子平安归来也是放下了一颗心。私底下暗示曾家为其举办接风宴，以此洗净他此行的劳累。
曾家见裴毓清如今似是得到了圣上的重视，本就有这番想法，接到贵妃旨意岂有不从之理。当即安排下去，更是拟定了不少朝中同僚的请帖名额，宋家自然也在里头。
宋沐卿接到请帖的时候，不由得挑了下眉头。
此举未免太过张扬，恐招定安帝不喜。
裴毓真一人独占鳌头之时也都是小心翼翼、尽量低调，更何况如今六皇子只是得了个封号罢了。四皇子被封为越王之时才11岁，都还未及冠，那才是真正的隆宠浩荡，但如今只是因为定安帝的疑心就被剥夺了一切。
如今曾家这一做法，还真是添乱啊。
放下请帖，宋沐卿一转头瞧见泽芝从远处走来。走近了，泽芝停下行礼：“小姐。”
“还是没有姐姐的消息吗？”
泽芝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宋沐卿轻叹了口气：“再找找吧。也许能找到呢……”最后的话声音很低，听上去倒像是对自己说的。
“姐姐院子里原先的那四个大丫鬟呢？”
“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都是轻松的活计。”
宋沐卿点了点头，垂下眸子：“姐姐如今估计仍旧是恨毒了我吧。”
泽芝闻言不敢接话。
“罢了，这么做也算是彻底清除了祸患。太后不可能再让姐姐嫁入皇家，三皇子也去了西凉，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也不该再奢求什么。”宋沐卿抬眼望向泽芝：“菡云呢？帮我去将她唤来。”
“是。”
……
曾家的接风宴仍旧是如期举行，当日宋清林推托身体不适不宜前去，让宋沐卿代自己前往。
宋沐卿从府里出来，便见马车边站着个不应在此的人。
“行风？你怎么会在这儿？”
站在马车边的那人，正是宋清林的护卫长行风。
行风朝着宋沐卿行了个简礼：“二小姐，相爷让属下随您一块去曾府。”
宋沐卿眼神一动，什么都没说的便由菡云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间，宋沐卿靠坐着闭目思索——行风跟着自己，到底是监视还是保护呢？
到了曾府，宋沐卿刚下马车便见曾奉常候在门前迎接来客，脸上满是笑意，看上去喜不自胜。
“曾伯父。”宋沐卿向其行了一礼。
曾奉常笑着点点头：“世侄女快快请起。”
“父亲偶感风寒不宜出门，只得由我代为问好，还请世伯勿怪。”
“怎会！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沐卿朝着曾奉常浅笑了下。
之前备好的礼由行风交予曾家的人，宋沐卿则带着菡云泽芝先行一步走了进去。
里面人已有不少，宋沐卿不喜热闹，便独自前去回廊边赏景，两个丫鬟则留在不远处望风。
没一会儿，一个翩翩公子朝着这儿走来，来时还瞧了瞧四周确认没什么人看见。
宋沐卿抬眼静静地望向他：“六皇子倒是会躲热闹。”
“宋姑娘。”
“曾家这宴可真是声势浩大。”
裴毓清闻言，脸上露出几丝尴尬：“我已经劝过曾家，可外公却是执意如此。”
“六皇子这是避世久了，连个奉常都压不住了？”宋沐卿瞧见他越发尴尬的神色，转眼看向池中的鱼儿，“既然这宴已经办了，那还请六皇子准备好说辞告予圣上才是。要是一个糊弄不过去，您就得重回之前那番局面了。”
话没说全，但是二人都明白。要是裴毓清重新回到之前那般左右掣肘的情形，那么就再无翻身那日了。
“要记着，之前的四皇子再怎么受宠，圣上要他下来，那他也只得下来。”
宋沐卿抬眼望到远处竹林那一人影似是行风，便冷淡地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父亲还有事要让人吩咐于我，我便先走了。往后何去何从，还请六皇子想明白了再给我一个答复。”
宋沐卿走出回廊，菡云泽芝见状便自行走过来跟在小姐的身后。三人刚走出不远，宋沐卿便见行风果真从竹林那走了过来。不过瞧他的神色，似是并未发现自己与六皇子相会。
“二小姐还请不要乱走，若是出了事，属下担不起这个责。”
“明白了。走吧，回宴席上去。”
回到宴席之上，往来宾客众多，皆是宣阳城内达官贵族之列。宋沐卿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垂眸抿着杯中的桂花酒不愿去同别人交际。
“二小姐，酒亦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宋沐卿眼神都未动一下：“行风，你什么时候也如此爱多嘴了。”
宋沐卿望了眼前面嬉笑的小姐们，垂眸抬手去拿一旁的酒壶，在收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酒杯，里面的桂花酒泼洒在地上，还有些许溅到了裙摆上。虽宋沐卿今日穿着的是深色衣衫，沾上那么几点也不易被人发觉，但到底是失礼。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行风：“我和我的丫鬟去后面院子更衣，护卫长应该不会连这都要跟着吧？”
行风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宋沐卿起身从后面小门走出去，菡云跟在一旁用身体挡着被沾湿的那片裙摆，泽芝则去外头的马车上取备用的衣裳。出了门，便是几个曾府的丫鬟候在门口，以防来客们有什么事不便从正门出去，也可来小门这吩咐她们。见着宋沐卿，看穿着仪态便知是贵客，便都迎上去询问。
“小姐，不知是有何事？”
菡云上去交涉：“我家小姐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溅到了衣摆上，请问姐姐可有什么地方可让我家小姐换下衣裳。”
一个丫鬟笑着接话：“这我晓得，我这就给小姐带路。”
宋沐卿点了点头：“在此谢过了。”
那丫鬟带着宋沐卿二人绕过了两条小道，便来到了一间偏僻的院子前。
“就是这儿了。”
菡云朝着丫鬟行了一礼：“谢过姐姐。”
“不用不用。”丫鬟笑嘻嘻地将菡云扶起，顺势将手中的纸团塞到了菡云手心里。
菡云脸色都没变一分，便和宋沐卿一起进了院子。
到了内室里头，菡云才将手中的纸团展开递给小姐看。宋沐卿看了一眼，就借着一旁桌上的蜡烛将纸团给烧了。
菡云叹了口气：“要不是那行风一块跟了来，我们又何苦像这般做贼似的。”
宋沐卿闻言一笑：“你以为，我避的只是那行风？若真是如此，我便无需这般费力了。”
菡云一愣。
宋沐卿接着说道：“在这曾府里头，恐也有人瞧不惯六皇子呢。否则曾奉常如何会在其劝过之后，仍是一意孤行。”
“不是贵妃的旨意……”说到一半，菡云也觉得不对，生生住了嘴。
宋沐卿一笑：“贵妃自是为了自个孩子好的，又怎会去害他。”
说话间泽芝已然拿着衣裳过来了，主仆二人也就不再谈话。换好了衣服，宋沐卿便带着泽芝菡云一起回了宴席。
作者有话要说： 裴毓真：遇到不太合心意的投奔者怎么办？先不要杀，再养养看
*****
改了下名字Orz范云和菡云总觉得像情侣名【笑哭】
至于六皇子和宋沐卿……篇幅太大，不想改了o（╥﹏╥）o我刚开始想名字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们最后一个字读音一样呢Orz
☆、鄣郡
四皇府的书房里
裴毓真靠坐在椅子上，手中的书缓缓翻过了两页：“最近五弟被人揭发。罪状便是他封地冀州之上，鄣郡那一片已是成了川罗最大的章台之地。若仅是这样便也罢了，可那些地方背地里害死的无辜女儿不在少数。父皇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这事背后带出的东西，恐是会引起一段时间的震荡了。”
他抬眼瞥了眼桌前站着的人：“对于此事，你怎么看啊？”
宋沐婉微微一笑：“四皇子唤我来此讨论一件基本已是盖棺定论的事，恐这事和我那妹妹脱不了干系吧。”
裴毓真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五弟这一直战战兢兢地经营着他的‘生意’，一连数十年上下打点不断，就怕被人一朝捅到父皇面前。如今却就这么突然的被揭发了，不奇怪吗？”
“五皇子如此怕事情败露，却也一直没能狠下心断个干净，恐这些东西能给他带来不少利益吧。”
裴毓真冷笑了声：“这些东西向来暴利，单单每年的进账就能在都城盘下不少房屋店面，如何会轻易松手。哪怕知道这些肮脏东西会惹得父皇震怒，也宁可谨慎小心地掩盖痕迹。”
宋沐婉垂眸：“曾家最近不是设宴替六皇子接风吗？圣上向来不喜奢靡堕落之风，这事原本是一时过不去的，如今却是轻易被五皇子的事给盖了过去。”
裴毓真挑眉：“你最近进步挺大？”
宋沐婉弯眼一笑：“都是四皇子教导的好。”
李泰为了让裴毓真满意，每天都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当二十四个时辰用，而对着根木头，宋沐婉也完全没办法与之商量以求减低训练强度。如此一来，她再不努力钻研，恐就真的会在某天晚上，因李泰的恨铁不成钢而在四皇子府消失干净了。
由此可见，严苛教导外加生命威胁之下还是能出效果的。
裴毓真摆了摆手：“看来宋二小姐手里的消息不少，才能为了这事轻易就将一个不错的把柄给毁了。”
宋沐婉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裴毓真手中的书又翻过了一页，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宋沐婉说道：“哦对了，你准备一下，过几天我们得出次远门。”
宋沐婉有些迷惑：“去哪？”
“鄣郡。”
宋沐婉虽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是想起李泰说的做谋士最重要的便是不要多嘴，便什么没问的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后行礼告退。
过了几天，坐在去鄣郡的马车上，宋沐婉实在是没忍住，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泰问道：“为什么他也一起去？”
裴毓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回道：“我有说他不会去吗？”
宋沐婉在心里默念，可你也没说他去啊。
李泰朝着宋沐婉一笑：“宋小姐，一路上我会继续监督你的学业的。”
宋沐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的谢谢你啊。”
裴毓真在一旁嗤笑了声：“瞧你那点出息。”
宋沐婉侧眼看着闭着眼的裴毓真狠狠地磨了磨牙。
到了鄣郡，三人随意找了间生意看上去还不错的旅店定了三间房，马车自有伙计来帮忙牵到后面去，行礼之类则放到了房间里。而后便轻装上阵，去一旁的饭店解决午膳。
他们从城门口进来后一路看过来，发现鄣郡一片都热闹的可以，商铺旅馆遍地，往来行人不断，这在这间饭馆里也能够看出来。
临近午膳，他们三人走进来的时候已是只有大厅还有个四人座。小二将他们安排好了，便匆匆的去招待其他的人。门口来客络绎不绝，店里的几个小二都忙的脚不点地。
不过虽然忙碌，饭馆的上菜速度却并不慢，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个小二托着木案过来将他们点的菜一一上桌。
饭菜都上完后，小二将胸前的汗巾往脖子上一挂，笑着招呼道：“客官你们的菜上齐了！”
李泰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赏给他做小费。小二见此立即眉开眼笑，不过因为店里实在太忙，接过小费只感激地弯腰道了好几声谢便又直起身赶去招呼其他人。
宋沐婉坐在里边安静地吃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还要用着李泰教的方法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仔细收集着大堂客人们交谈声中的有效信息。
李泰也是在这几天的教学过程中才发现，宋小姐虽得确不如她刚开始谎称的那般听觉视觉超凡，却也是五感灵敏，不同于寻常人，便也因材施教，教了她不少关于如何靠五感收集情报的法子。
宋沐婉正小口小口地扒着饭，突然耳尖一动。
门口两个作读书人打扮的男子步入饭馆，小二立刻上去招呼。二人坐到位置上后就开始交谈，宋沐婉听见他们交谈之中不时有“今晚”“胡兴巷”“难得”等等字眼冒出，便在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手借着李泰身形的掩护将腰间的香囊随意一丢，然后站起来走到那弯腰将香囊捡起，接着再折回位置上——全程只有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李泰看向她，她朝着他眨了下眼。
吃完午饭走出饭馆。
李泰问道：“宋姑娘可是有收获了？”
宋沐婉昂着下巴笑道：“那是自然！我还去问了店小二，他说那两位乃是常客，家住西阳东街口，乃是邻居，包子铺后头两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