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筠仰头看他:“我第一次看你的时候你才十六岁?那时候你……”
她一顿。
“我什么?”
“一身黑衣,戾气很重,不像现在这么清冷矜贵。”沈清筠微笑说。
“是么?”谢砚怀淡声。
他声音不轻不重的,让沈清筠忽然想起在那个村庄的晚上,他身上那份戾气还是在的,只是被他藏了起来,只有她能看见。
她不觉一笑,轻晃他胳膊:“你还没说你第一次在船上见我是什么感觉。”
谢砚怀眉梢一挑:“谁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船上?”
“不是吗?”沈清筠顿住,“那是……在沈府?不应该啊,我在沈府明明只见过舅父。”
谢砚怀淡声:“你的确没看见我。”
她在后院,不能见外男。
那日他去给谢佑禀报事情,站在外院等人,听见在她二门里头瓮声瓮气地吩咐:“从京城来的都是贵客,你们务必要招待好。”
他当时对她是极为不屑的,分明没了父母,竟连伤心都没有,却有空做这些表面功夫。
只是那声音不知为何叫他印象深刻,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一天晚上他巡夜时,听见了幽微的、强忍的哭泣声。
既然拿了银子自然要办好差事,怕她无父无母反而被下人欺负,他跳上墙头看去——
小姑娘手里拿了一盏琉璃灯,蹲在自己院子门口槐树下将头埋进腿间低低地哭泣。
原来不是不上心,只是被教得太好,不在人前伤心。
谢砚怀那刻心里浮起了几分内疚,几乎同时也浮起了几分心疼。
说完后,谢砚怀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以后我决不叫你再哭。”
沈清筠忍不住弯唇,又听到肃然道:“除了在床上。”
“……”她刚弯起的嘴角瞬间僵掉了。
这狗男人,不过是一句情话而已,需要这么周密吗?
主子在外头,下人自然没有待在屋内的道理。
宋闻和长青在瑟瑟寒风中搓搓手,对望一眼。
仇广一袭黑衣站在甲板风里,眉目沉静,一动不动。
长青冻得受不了,看一眼远处仇广,又望向宋闻:“要不我们也搂一下,搂一下暖和。”
被宋闻言辞拒绝:“滚。”
长青看了眼仇广,仇广冷冷看他一眼,他顿时什么也没敢说,转头又跟宋闻小声道,“你说娶了媳妇儿的人都这样吗?我就不明白了,这冬天的北风有什么可吹的?”
宋闻道:“这是情趣,懂吗?”
好在谢砚怀和沈清筠终于被冷风吹够,携手进了船舱。
宋闻和长青赶紧跟了进去。
他们一行人租了条中等船只,有六间房足够用。
房内不能烧炭,只能灌几个汤婆子暖暖。
好在运河上不是那么冷。
谢砚怀换了个汤婆子塞进沈清筠手里,平声问:“想吃鸡汁包子吗?”
“……”
沈清筠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本地方志里在船上的场景,她怀疑谢砚怀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那本地方志带着,就为了沿途……
她一阵脸热,娇羞道:“我不要。”
上次在村庄留下的伤还没好呢。
谢砚怀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乌黑的长发:“还疼么?”
“……”
沈清筠撒娇地看他一眼:“还挺疼的。”
谢砚怀又轻轻摸了摸她脸颊:“那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看表情已是决定放过她。
沈清筠弯唇说了几个菜,谢砚怀点头去了厨房。
水路快,不过七日就能到杭州。
这六日时间,谢砚怀都没怎么碰她,最多就是亲一亲,给足了她充分休息的时间。
隔日就要下船,到了晚上沈清筠开始紧张起来:“会有官员来接你吗?”
话本子里好像都是这样写的。
谢砚怀平声:“应该不会,我这趟过来暂时没通知底下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