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马利克阿巴斯 本章:第9章

    阿泰尔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

    早晨,他走出去然后发现柜台上放着一顿给他做的早饭,而阿泰尔正在他的小窝里背对着他的房间睡着(或者是看起来像是在睡着)。食物早已经冷了,不过那仍然是食物,所以马利克吃了。

    阿泰尔直到中午才起身,他醒来的时候因深眠而迷迷糊糊的。他的脸上留着枕在枕头上弄出来的印子,他的前臂上有一道他的剑压在皮肤上留下的粉色压痕。他四肢懒散地慢慢跳了下来,然后晃晃悠悠地挪到了柜台处。“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吗?”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浓厚的睡意,而且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搓着他的眼睛。

    “目前没有。你没有像你承诺的那样勤快地清洁打扫。”

    阿泰尔扭头望了望联络处里漂浮的灰尘,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

    “因为你拒绝了我,今天你不能离开联络处。”

    那些话语,比第一次的还要更加令人难忘地像一道收紧的紧箍咒一样绷断了阿泰尔本来就紧绷的肩膀和他身侧无力地握起的拳头。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就足以让他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顿时联络处里的空气凝固,充满了压迫感。马利克安慰他自己,对于阿泰尔的愤怒他感到的是愉快。他安慰他自己,他把这个男人囚禁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是因为他罪有应得,因为他违背了他的诺言。

    他安慰他自己,这是公正的。(他安慰他自己,他并没有在担心那些在这些墙外一路尾随着阿泰尔回家的未知的东西。)

    ――

    那个刺客在晚上到访了。一个男孩,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孩,年轻得让人无法相信他甚至是否到了被授予刺客头衔的年龄。他圆圆的脸仍透着孩童的稚气,而他的整个身体在他如此自豪地穿着的白色刺客袍下显得格外瘦小。“晚上好,区馆长。我是达尼,是大导师派我来的。”

    阿泰尔躲在他们头上的木板上。他盘着腿,背靠着墙,在这个位置他能毫不费力地看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他脸上的表情(空洞的、冷漠的狂怒)不可察觉地转变成了怀疑,照应着马利克自己几乎无法掩盖的震惊。

    “你几岁了?”马利克问。

    “我十七岁了,”男孩回答,“这是我的第二个任务。我充满自信,就像是大导师也充满自信一样,他相信有了你的情报员收集的情报,我会圆满完成我的任务。”他四周看了看联络处,然后(淡淡地、疲惫地)微笑了起来:“这是我到过的最好的联络处。这里很干净。”

    阿泰尔站起身来(在老得咯吱作响的木板上丝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从高处跳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落到了地面上,把那个(名号上的)刺客吓了一跳,他抽出武器转身面向阿泰尔。“你为难你自己了,”他的妻子说。

    “阿泰尔,”男孩说。

    “饿了?”阿泰尔对他说,“每个人都应该享用最后的一餐。”但是他没有留在房间里听取回答。

    “最后的?”男孩问。

    马利克在空中挥了挥手。“不要听他的。”马利克从一堆地图中抽出了城市的地图,然后将它摊开。“吃饭,休息,当你准备好后我会告诉你我们的兄弟们从城市里收集来的情报。”

    “谢谢您,区馆长。”

    Chapter

    13

    Chapter

    Text

    达尼,一个稚气未脱的新手刺客,全神贯注地听取了马利克讲的关于他的目标的每一件事情。他看着地图,指出了可能的路线还有仓库的地点,然后和马利克讨论了潜入和刺杀的可能的最佳方法。马利克很耐心;而男孩很愚蠢。

    阿泰尔找到了那个仓库,潜入了进去,在那个男人放在他肮脏杂乱的工作室里的许多文件中搜刮了一番。他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一大群哭喊着要放他们自由的可怜的男人和女人们。守卫着他们的帮工们下手利索地制止了他们的哭喊,但当他们无法让他们住口时他们就使用暴力,顿时尖叫声回荡在整个货仓里。阿泰尔没在仓库里找到塔拉勒,但是他找到了一本记录着他的收入和支出的明细账簿。一张纸条紧紧地夹在账簿的书页中。是很多张纸,实际上,而阿泰尔把它们全都拿走了。他在整个仓库内四处查看了一番,记住了房间的布局,然后从房顶上的紧急出口处离开了。

    “我需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仓库,”达尼说道,“你提供给我的情报非常有用,馆长。凭着技艺,我会让耶路撒冷摆脱这个恶人。”

    马利克说道:“在你开始你的任务之前回到我这儿。告诉我你的计划,然后我会给你一根羽毛。”

    达尼点了点头。

    ――

    阿泰尔说:“你不能派那个男孩去杀塔拉勒。”

    马利克看也不看他,发出了一声平淡的、不感兴趣的声音。他正胡乱地把城市地图推到一边,然后弯腰从长柜??下拿出了一盒羽毛,上面因为长期的不使用而布满了灰尘(或许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最后一根羽毛就是海达尔在刺杀任务前给阿泰尔的,现在那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马利克随意地把盒子丢在柜??上,然后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大导师相信他已经准备好接手这个任务了。”

    “塔拉勒的身型有那孩子的两倍那么大。”

    “你有那么老吗?你有那么明智吗,比我们的导师还要清楚?”

    “你的导师,”阿泰尔(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迅猛和更加刻薄地)没好气地说。他的耐心正在未完成的事情的重压下消磨殆尽。他应该在早上离开联络处的,不顾他丈夫的命令是怎么要求的。塔拉勒的死亡所带来的满足感会轻易地让他从任何马利克能施加的惩罚中分心。

    “你这么快就摒弃这个对你如同生父一样的男人。难道不是大导师的判断让你成为刺客大师的吗?”

    “难道不是大导师的判断让我被降级然后把我下嫁给你吗?”阿泰尔反驳道。

    马利克从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气:“除非你有一个我不应该相信我的导师的理由,阿泰尔,否则我会继续信任他的智慧。情报员那里没有报告显示塔拉勒对任何人有什么很大的威胁。只要达尼行事谨慎,他够资格刺杀他。”

    “那个男孩会死的,而他的死亡是因你的准许一手造成的,”阿泰尔说。然后他回到了他的床上,直到他的丈夫发觉需要他来做些什么。

    ――

    夜晚降临了,达尼回来报告了他精妙的计划,他打算趁塔拉勒在检查他的货物时突袭。保卫他的守卫们会因为忙着转移被他们囚禁的男人和女人们而无法抽身,并且塔拉勒会被准备离开城市的工作而分散注意力。马利克同意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计划,然后让男孩睡到清晨。

    阿泰尔从他自己的床上爬了下来(他的耳朵里塞满了他们嗡嗡作响的无用的唠叨声),然后跟着马利克进了他们的房间。“如果我可以向你证明大导师并不是像你所信任的那样,你会饶这个男孩一命吗?”

    马利克翻了个白眼。“这么关心可不像你。”

    “我并不关心那个男孩。塔拉勒才是我想要的。他的性命该由我来取。”阿泰尔移开了储存室里的一摞绷带,然后把他昨晚偷来的纸张从下面拿了出来。他把纸张摊平,而马利克在房间里点亮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当摇曳着的黄色灯火亮起时,阿泰尔把那些纸张拿了过来。“放了那个男孩,马利克。我知道塔拉勒睡在哪,我能在太阳升起之前就置他于死地。”

    在马利克从第一张读到最后的第三张纸的期间有一段很长的停顿――一阵漫长的、颤栗着的寂静。第一张只不过是给在大马士革的一个叫做塔米尔的男人的回信。塔拉勒提到他们同甘共苦。第二张是一封来自于另一个城市的爱人的信,那封信已经褶皱破烂。但是第三张上的笔迹即使是精于否认事实的马利克也不会认错。“这是一封去马斯亚夫的邀请函,”马利克说,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是你从塔拉勒那里拿的?”

    “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这是署名给他的。”

    “你跟这个男人有什么纠葛?在这张纸上标明的那几天里你不在马斯亚夫,而且即使大导师曾经想和这个人建立友谊,那也只不过是说明他当时没有发觉他的腐败,而且――”

    “我那时在马斯亚夫。我在地牢的一个阴湿的小房间里,马利克。我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婊子一样趴在那。”一阵蠕动的感觉从他皮肤深处爬出,他握紧了他的拳头。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那些在那个房间里度过的漫漫长夜的记忆从他保存着它们的黑暗角落一涌而出。“我是你的导师邀请这个男人来享受的娱乐活动。”

    马利克的嘴巴(只是稍微地)张开了,他就这么看着他。他的每一部分都想要拒绝这些话语,这都显现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划过一股他最引为出名的愤怒。他说:“大导师不会――”

    “但是他确实这么做了,马利克。他把我给了你。他把我给了他们。”

    “他们?”

    “四个男人。我没有被告知他们的名字,他们也很小心没有去使用它们。我在城市里看到了塔拉勒,然后我跟踪了他,但是直到两天前我才得知他的名字。”

    马利克再次低头看着那张纸。当他读着那些文字的时候他的脸上升腾起一团反感,他摇了摇头,一种固执的拒绝接受并没有令他屈服,而是狠狠地(而且痛苦地)打击到了他。“即使这是真的,你也一定是默许了。”

    阿泰尔打了他。他甚至都没想要这么做,而且也没意识到他将要这么做,直到他的手因这巴掌而刺痛起来。马利克朝他的左侧倒下了,而阿泰尔及时地揪住了他的衣服前襟以免他落到脸撞地的丢脸下场。阿泰尔蹲着,而马利克坐着,他的头几乎往后仰了一百八十度来看着他。“我因为发情期而要离开,但是你的导师耽搁了我。他叫我在地下室里的一个小房间里等着他,在那里我的兄弟们没人会找到我。然后当他终于来了――远在症状已经发展了之后、远在我会为了满足我身体的淫秽欲望而同意任何事情之后,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没有一个男人我一定是多么的寂寞。他告诉我,他没有计划这会发生,但是有男人――我们兄弟会忠诚的同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床笫之欢。”

    “你不是一个刺客,”马利克说(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了,像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他的异议到底是有多么的无力),“这不是你的任务。你并不关心任何人的利益,除了你自己为了复仇的需要。我不能允许你这么做。”

    阿泰尔想要摇他,他想要狠狠地摇晃他,直到他的脑袋里找回些理智,直到某些理性的和适应性的思想能让他看清真实。马利克收紧了放在他揪着他的衣服的手腕上的手。阿泰尔放他走了。“当那个男孩死了,你就会明白事理了吗?”

    “如果这真的合情合理,我会明白的。”他再次看向那些纸张,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矛盾,然后他将它们塞回给了阿泰尔。“去你自己的床上睡觉。”

    “是啊,你的妻子在你之前被那么多鸡巴操过了,这肯定让你恶心了。”他一把拿走那些纸张,没等马利克能开口应答就离开了。

    ――

    早晨,达尼起身,吃了马利克带给他的早餐,然后动身前往他的死亡。阿泰尔等到马利克走到外室里来查看,等到歪斜的阳光从木栅门的一个个方格中倾泻下来,然后他才从他的床上跳了下来。当他离开联络处的时候他没有带上任何武器,而马利克看着他离开。

    “不要出手妨碍那个男孩的任务,阿泰尔,”他在他背后朝他喊道。

    ――

    阿泰尔尾随达尼穿过城市,看着他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前走着。男孩停下来确认他的武器都在正确的位置,然后他偷偷地从塔拉勒的集市里大开的大门潜了进去。里面,不幸的男人和女人们正呻吟哭泣着等待着他们不可避免的命运。阿泰尔潜到屋顶上,找到了那个紧急出口,然后缓缓地让他自己钻进去,随后在满是灰尘的内室里轻手轻脚地移动着。

    “啊,一个耻辱!”塔拉勒在底层喊着。他张开双臂,他的一队手下从他们先前很好地隐藏起来的阴影处的墙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我以为我至少能承蒙成为一个真正的威胁。你的大导师居然用如此蹩脚的刺杀来冒犯我。”然后他合上了他的双手。“啊,很好。你来了,终于。”

    达尼抽出他的剑,勇敢地将剑举在他身前。“我来了,”他说,“而你必须死。”

    塔拉勒仰头大笑起来。他的脸愉悦地涨红起来,上面满是嘲弄之情。他的手下也窃笑起来,他们围成一圈包围住了那个可怜的傻瓜。在他头顶的平台上还有更多人,其中一个从内室的门里走了出来。出口被挡住了,房间的门被砰的关上了,而达尼的虚张声势也畏缩了。“你误解了。你是被我的邀请带来这里的――难道你没有看到我为你打开的大门吗?而现在你会死。然后你的大导师就会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

    达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六个人立刻就朝他扑了过来。

    阿泰尔紧紧地攥着他右手边的楼梯扶手,咬紧牙关听着战斗中无力的声响。塔拉勒大笑着,看着那个男孩被解除了武器随后被猛推倒在地,然后转身移开了他的目光。阿泰尔捡起了一个罐子,然后将它扔到房间的另一边,砸在其中一个恶棍的头上。之后他跑了几步作为起跑,从他站着的高台跳了下去,跃过两盏吊灯,在另一边落地的同时撞倒了一个人然后夺走了他的剑。他一刀插进男人的腹部,然后跳了下去,这一切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他杀了三个人之后塔拉勒惊恐的嘘声才打破了战斗的迷雾。男人的嘴唇在微笑着,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说道:“啊是的,现在这才是我应得的尊重。”然后他转身逃向楼梯处,像一个暴露了本性的懦夫一样急急忙忙地跑了上去。

    阿泰尔将达尼拽起来,而男孩却再次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剩余的手下狂吼起来,准备为了他们倒下的同僚报仇。阿泰尔咒骂他们,咒骂马利克,咒骂那个无用地倒在他身后、身侧的伤口鲜血直流的孩子,但是他举起了他的剑,然后微笑着面对前来的敌人。

    ――&――

    没有警钟让他进入戒备状态。马利克忧心忡忡地度过了早晨。昨天阿泰尔拿给他看的那几张纸正夹在他的书里。那封无用的情书和那封那个奴隶贩子和他的黑市朋友之间的来往信件已经被再次藏匿了起来。他留下的是那封大导师寄来的信,他将那封信放在他的柜台上,和他收到的从马斯亚夫寄来的许多信件一起比较了一番。他拿着那张写着目标名字的信,比较着那个名字是如何书写的。

    他久久地盯着那封信,犹豫不决。大导师是刺客组织的引导者,他们所有人中最为睿智的人。从马利克能记事起,他就已经在统领着他们了,而且一直都用温良但坚定不移的信念领导着他们。马利克的父亲是抱着这样一条真理送他去学习成为一个刺客的:大导师是世上一个刚正不阿的好人。他被要求去做的事情看上去像是不可置信,但是那些都是为了确保全人类的利益所必需做的事情。马利克对此深信不疑,现在也依旧如此。他信念中最重要的核心就是他的事业是正义的。

    然后是这封摊开在他掌心上的信。然后是阿泰尔的脸和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把我给了你。”那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了。在择婚之前,一个好男人会考虑到他孩子的幸福,但是大多数omega在年纪轻轻的时候被出嫁了,他们年轻得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好丈夫。

    但是阿泰尔脸上的那种表情纠缠着他。他脸上那种心神不宁、摇摆不定的表情,在他们遇见对方的那么多年以来,他的脸从来没有泄露过任何如此深重的表情。

    这封信证明了大导师认识塔拉勒。这封信证明了塔拉勒曾经(被邀请)去过马斯亚夫。那个被流掉的孩子证明了阿泰尔在他被出嫁前有过性行为。仅仅只是阿泰尔眼中的神情证实了剩余的事情。

    ――

    他的犹豫不决被外室里突然传来的一声肉体狠狠地落在石头上的闷响声打断了。然后是阿泰尔从上面落下来的稍稍安静一些的?O?。他的右侧满是鲜血,他弯腰掀起一张不属于他们的毯子。毯子下面露出一具呻吟着的躯体,半红半白。

    马利克马上跑了过去,仅仅在阿泰尔从那个刺客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小刀并尝试利索地结束他的痛苦前赶到了他身边。他身侧有一道敞开的砍伤,在保护性的皮带下面,粉红色的肌肉被撕裂开,黏滑的肌肉组织岌岌可危地包裹着他的一团团内脏。那是一个致命伤,而且即使不是,那男孩胸口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马利克问达尼。他挡在阿泰尔身前,把他的手轻柔地放在达尼的胸口上。

    男孩告诉他:他是如何离开的,那是一个怎样的陷阱,他是如何被众多手下攻击的。他告诉他阿泰尔(凭空)出现了,然后塔拉勒说‘这才是我应得的尊重’。达尼说是阿泰尔带他回来这里的。

    “我不想死在那里,”达尼说。

    马利克跪坐下来。“心宁平安,兄弟。愿你所去之处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然后阿泰尔一刀穿透了他的心脏,男孩呼出一声轻柔至极的叹息。他的脸因死亡而放松下来,而马利克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站起身来。阿泰尔已经起身了,把手上血淋淋的刀子扔到一边。“现在你会做什么,区馆长?”

    “你会做什么?兴冲冲地跑去追捕那个刚刚杀了我们其中一个兄弟的男人?”

    “总比等着另一个人告诉我要做什么要好。也比假装我什么都不做就会更加高尚要好。你是区馆长,马利克。你对发生在你城市里的事情负有责任,而这个,”阿泰尔示意了一下安详地躺在那的男孩,“就是你所允许发生的事情。我告诉过你这会发生的,而你并没放在心上。这死亡是你的罪过。”

    马利克想要否认。死亡是每条生命注定的结局。他遵从了他接到的命令,然后尽他所可能地帮达尼做了准备。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他看起来很年轻就认为那个男孩没有能力去完成那个任务。(在同样的年龄,阿泰尔就已经出人意料地成为一个致命杀手了。)然而争论下去并不会有任何好处,马利克将男孩送出去执行任务了,而最后事实证明阿泰尔是对的。在他们说话期间,目标人物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毫无疑问地正在准备逃离这个城市。“塔拉勒现在在哪?”

    “像一个懦夫一样躲着,”阿泰尔说,“跟我走,我们会找到他的。”

    马利克不能在无人看管联络处的情况下离开。在风暴般的尝试支配他的大脑的众多思绪和情感中,这是一个坚实可信的真理。他说:“找到尼达尔然后带他来见我。”

    阿泰尔怒视着他。“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应该成为一个刺客。”但是他迅速地离开了。当他不顾一切地急急忙忙地赶路时,他衣服上的血迹肯定会令他惹人注目。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在完成这个任务的期间,他不可避免地会被他途中遇上的打斗拖延。那些延误会给马利克时间好好呼吸并且思考。

    ――

    尼达尔来了,他就像是被从一个安全点强制拽了出来。阿泰尔就在他身后,把他往前推了一把,然后一刻不停地爬上了他高处的歇息处。他从他的一堆武器中拿起他的剑,然后再次跳了下来。

    “塔拉勒正准备离开,”尼达尔在马利克开口询问之前就说,“他的大部分人手都在他的仓库里被残杀了,但是剩下的正在处理他们没有送出城的货物。我的其中一个兄弟说他们看到塔拉勒走进了一个基督教徒的家里,但是他还没有离开。”

    阿泰尔在门道处踱着步。马利克把地图转向尼达尔,然后男人指出那个家的位置。“关上联络处。不要打开它,除非我回来了或者你听闻了我们的死讯。”他弯下腰捡起他给自己保留的一把剑,然后示意阿泰尔带头。

    ――

    当他们刚刚成为刺客时,那是他们都还像新手一样毛手毛脚,对他们自己的高超技艺夸夸其谈,马利克煎熬地和阿泰尔做过的几个任务,那些都是无聊的追捕任务。阿泰尔缺乏耐心,而马利克一板一眼,他们两个是非常糟糕的搭档,直到阿泰尔简单地停止了继续容忍他。他修长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多肌肉。他也并不是被坚决的迫切需求驱使着,马不停蹄地穿过城市。

    他对他的周围并不熟悉。生活在城里的数周给了阿泰尔优势,这是生活在联络处里的数周没能提供给马利克的。他尾随着阿泰尔,他带着他们走着最快速的捷径。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到正在看守房子的情报员处,然后马利克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说道:“你好,兄弟。”

    “塔拉勒就在里面。屋子里还有一位妇女和两个小孩和他在一起。有一扇门和两扇窗户,并且在房顶上有一个出口。”

    阿泰尔握着剑的拳头反射性地收紧了。“我们应该从屋顶突入。他最有可能靠近那里。”

    “他的手下有跟他在一起吗?”马利克问。

    “我们并没有看见,区馆长。”

    马利克呼了口气。“你从房顶上进去,”他对阿泰尔说,“我从门口进去。等我的指令再下手。”

    阿泰尔飞速跑开了,找到了一条让他爬上屋顶的路径,而马利克站起身,把他的黑色长袍交给蹲着的情报员。当他走近门口的时候,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膛里砰砰直跳。这是一个并不舒服的干扰,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他推开了门,看到一个妇人正瑟缩在屋子前部的角落里,她的两个孩子正在她胸前哭泣着。

    目光转到房间里,阿泰尔已经把塔拉勒钉在了地板上,他的剑穿透了他的胃部,阿泰尔的两只手正把剑深深地插入他的身体里,他向前倾斜的姿势使他大部分的身体重量都压了上去。塔拉勒的手正抓着剑刃,奋力地尝试挣脱这要将他穿透的器物,他的手指上满是黏滑的鲜血。

    “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下手,”马利克说。

    阿泰尔抬头看着他,就像是他不理解那些话语,他紧握着剑柄的双手开始转动剑刃,哦,他是如此缓慢地将剑移到右侧,撕裂开塔拉勒腹部中央的伤口,男人痛苦地尖叫起来。“他看到你来了,”阿泰尔说,他停止了转动剑刃,“他本想要用孩子作为肉盾。”

    马利克低头看着那个男人,他口水涔涔的下巴和瞪得大大的充满了疯狂的恐惧的眼睛让他的脸变得很是难看。塔拉勒的眼神聚焦在了他身上,他的嘴巴(因疼痛而紧绷)张了张,然后又闭上了,一些无法说出的话语堵在他嘴边,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断裂成了一阵可怕的咳嗽。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嘴唇勾起一个恶劣的嘲笑。马利克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会发觉那很好笑的。”

    阿泰尔再次转动起剑刃,将剑往下拉,一大股鲜红的、浓稠的、温热的、泛着泡沫的血液从塔拉勒腹部涌了出来。阿泰尔一把掐住男人的脸,他的指甲如此用力地陷入男人的皮肤里,几乎都掐出了血来。

    “是的,”塔拉勒对他说。“我确实记得你。我告诉了其他人――我告诉他们你会找到我们的。你记得吗?你肯定记得。”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然后我会让你死个痛快,”阿泰尔回答他。

    “我不需要告诉你,刺客。你的主人很快就会派你去他们那了。你还没弄明白吗?”塔拉勒说。他痛苦的声音中混杂着血液的咕噜声。“还没有,看起来。”

    “他们的名字,”阿泰尔再次说。

    利克用他的剑脊拍了拍他的肩膀。“了结了他,否则我来。我们是不会这样折磨人的,阿泰尔。无论他们的罪孽如何。让他的神来审判他。”

    塔拉勒发出了一声喘息声,像是在笑:“如果真的曾有过上帝,现在已经没有了。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阿泰尔抽出了他的剑,顿时血花四溅,然后他直起身来。“痛苦吧,”他对塔拉勒说,“我是不会满足你的。”

    那是个致命伤。塔拉勒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阿泰尔的满足感并不源自他的死亡,而是他所经受的痛苦和他的生命缓缓地从他身体内流走的缓慢过程。这(或许)是这个男人应得的死亡方式,但是这并不是马利克愿意放任他死亡的方式。“阿泰尔,”他说。

    阿泰尔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

    “杀了他,”马利克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这不是一个值得你去背负的罪孽。”

    阿泰尔想了想,走回房间里把他的剑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了妇人用来切面包的刀,蹲下身把塔拉勒滚到腹部朝下的姿势。男人发出的痛苦叫声让阿泰尔勾起了一个邪笑,他一把将塔拉勒的脸摁在地上,一刀刺穿了他的头颅。他再次站起身来,捡起他的剑,看着马利克。“你带羽毛了吗?”

    “我没有,”马利克承认,“我们该走了。”

    Chapter

    14

    Chapter

    Text

    他们回到了联络处。马利克在一旁监督他的兄弟们移走了达尼的尸体,然后俯身在他的柜台上潦草地写了一封详细地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信寄给他的导师。阿泰尔清理了他的剑还有他的衣服,当达尼的尸体和众多的兄弟们终于离开后,他开始清洗他的身体。

    这时夜晚已经降临。在这一天里支撑着他的愤怒已经消耗殆尽了。阿泰尔又饿又累。他亲切地想起那些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日子,那时他还能要求别人给他送上饭菜。那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权利;这比为他自己(和跟他住在这个屋子的任何人)准备饭食的杂务要好得多。他走去做些东西吃,而当他做出一顿饭来时,马利克已经放弃了他在柜台边的工作并且关闭了联络处。他坐在桌子(上面仍然染着法拉的血)边上,一手撑着他的脸颊,一边看着铺在桌子上的纸张。

    阿泰尔用手肘把食物放下,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你说的,那都是真的吗?”马利克问。他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那封邀请函。

    “即使是你也不能称我为骗子。”

    马利克叹了口气,把那盘食物拉近了一点,但是依旧没从纸张上抬起头来。他一定是决定要在移开目光前将那封信铭记下来,因为他一直盯着那封信,直到他的食物渐渐变冷。当他(终于)移开目光后,他并没有看向阿泰尔。“你不能去杀这些人”,马利克开口说道。“我允许了你杀死塔拉勒,为此我已经让你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你不是一名刺客。”

    这并不出乎意料。马利克主要是由道德准则支配着的,而他的道德主要是由在他们一生中被无数遍地重复教导给他们的规矩所支配着的。刺客为了从丑类恶物的暴政下解放人类而战斗,但是他们只能在他们自己社会定下的严格刻板的条规之下行动。矛盾能迫使一个神智正常的人变得精神错乱。“我可以。”

    “我是不会将你送回马斯亚夫的,”马利克说。他的语气里没有谴责的意味。他并没有愤恨不平,他挺直坐着,居高临下而且散发着拒绝的气息,但是坚定不移。不,马利克话语里的语气比带着获胜感的拒绝还要糟糕得多,那是保护性的同情。“这,”他说,一只手摁在信上,“证明了你永远都不该被允许留下来。”

    阿泰尔坐回了他的座位上。“如果我只是被赠予了一个丈夫,那我就会安然无恙。”

    马利克意识到这个话题让他看起来有点感到不自在。但是无论如何,他相信这确实是真的。“这,”他再次用手拍了拍那封信,“就不会发生了。”

    “因此你就不应该在把我送回去这件事上有片刻迟疑,”阿泰尔说,“我有一个丈夫,而大导师没有能力夺走现在独属于你的东西。”这并不是真的。他说话的语气中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激情来证明他相信这些话。

    “这就不应该发生,”马利克说。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浸满了某种无名之物,让马利克无法直视他。

    “你是活在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里。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将会继续发生,而且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一刻里正在发生。”

    马利克的手狠狠地扇在桌子上,然后他看向阿泰尔。怒气让他的脸通红,让他咬牙切齿。他不喜欢被人质疑他对这个世界抱有的神圣观念。“这就不应该发生在马斯亚夫。大导师准许你留下来,他称你是一名兄弟,而我们不会这样对待我们的兄弟。”

    “大导师对我做过所有你所做过的事情。”

    这次,终于,他找到了可以伤害他的东西,一刀戳破了马利克胸中喷薄而出的膨胀涨大的正义感。他的所有异议、他的所有愤怒、和他的所有谴责一瞬间全泄了气,而他对此不知所措。他说道:“我是你的丈夫。我没有从你那拿走任何我没有权利拿走的东西,而且你自行同意了。”

    “我要不是已经自行同意了,要不就是你已经拿走了属于你的东西。这两项都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我的身体属于你,那我的同意就无关紧要。如果我自行同意了,那没有我的同意,你对我就没有权利。我们双方都不过是相信着允许我们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的那一面。”

    “我的名字位列于那些你认为他们的命该由你来取的男人之中吗?”

    阿泰尔从鼻子中愤愤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身心俱累了。“要理解,丈夫,我不想要你,就像我不想要任何强迫我去服务他的男人。下嫁给你是蒙羞,遵从你怀有恶意的命令是侮辱,每天早上看见你是持续不断的失望。所有这些,所有你对我说过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有所有你故意而为的无知无觉。所有这些――而我不希望你死。你是一个公正的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我甚至都不恨你,马利克,尽管你给了我理由去那么做。”他向前倾身来捡起那封信。“这些男人罪有应得,难逃一死。”

    这一次,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马利克什么都没有说。他盯着他的食物,而阿泰尔放任他慢慢接受。他清走了他的碟子,然后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远离任何其它人的声音、触碰和味道――之后听着马利克拖着脚走回了他自己的床上。

    ――

    阿泰尔去睡觉了,因为他不能强迫他的身体拒绝睡眠所带来的满足。他独自醒来了,天气又闷又热,热气四面八方地压过来。他身下有声响传来,马利克正在履行他作为区馆长的日常工作。一名兄弟在去阿卡的途中迷路了(完全丧失了方向),被城市里的一名情报员送到了联络处。马利克给他看了一张地图(并且或许教了他如何读地图),然后给他提供了一些食物,他欣然接受了。

    他的醒来没有引来任何注意,他安静地转了个身,看着那个正饶有兴趣地研究着书柜、桌子和地板的刺客。他是一位较为年长的男人,明显早已过了他的盛年,但是依旧不打算放弃旅行的自由。马利克给他带来了食物,然后回到他的柜台处。

    是马利克,而不是他们的刺客,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挑起了眉毛,意识到他已经醒了。“你会留下来过夜吗?”他问那个刺客。

    “是的,好好地休息一晚上会让我的旅途更加顺畅。谢谢你,区馆长。”

    阿泰尔站起身来,然后跳到地板上。他重重地落在地上,让震颤的感觉传遍他的身体,伸展开因为睡得太久带来的酸痛。马利克介绍说这是他的妻子(一直都是这样),而阿泰尔没心情跟那个刺客讲话。


如果您喜欢,请把《坚如磐石》,方便以后阅读坚如磐石第9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坚如磐石第9章并对坚如磐石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