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马利克阿巴斯 本章:第16章

    马利克吞下口中咀嚼的食物,然后喝了口冷水。“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苹果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拉希德背叛了兄弟会。”但即使他这么说了,阿泰尔的脸上依旧带着愠怒,他咆哮般地呼出了口气,“海达尔说我应该让你成为我的盟友,他说人们会跟随你的指引。或许你应该把大导师的真相告诉尼达尔。”

    不,这个轻率的举动操之过急了。尼达尔或许会相信他,但是这个认知不会帮助缓解他疯长的焦虑。然而马利克没有忽视这个建议。“要等到时机成熟,等到我们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他的背叛。我们需要知道他拥有哪些武器。”

    “所以我收拾好后就会立马启程,”阿泰尔说,“我会在大马士革找到阿布,然后回到你身边。”他坐在桌子后面,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尴尬,“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好你的孩子。你不用担心这个。”

    这可真蠢(但是这为什么很蠢呢?为什么在得知阿泰尔会考虑保护他的孩子之后自己不觉得满足呢?)“保护好你自己,”马利克坚定地说,“孩子没了母亲也活不下去,而我――”但是他没办法理清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仍然需要你。”

    阿泰尔只是点了点头:“我去准备。”

    ――

    马利克在阿泰尔穿好旅行用的衣服然后再次出现之前就已经在生气了。他不能穿上身为刺客的长袍,也不能穿上刺客的盔甲。他会在路上遇见的许多未知的威胁,在它们会造成的割伤和捅伤下他的整个身体是多么脆弱。仅仅是看到他被剥夺得只剩下平民的衣物就让马利克的心绞痛起来。

    “要小心,”马利克对他说,“保护好你自己。你带上袖剑了吗?”

    阿泰尔将左手伸到一旁,刀刃脱手而出,然后再次消失不见。他粉色的舌尖犹豫地伸出唇缝间,显眼地将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马利克,”他说,“我一直都冤枉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马利克追问道。

    “我总是把你往坏处想。我总是轻视你。即使你在尝试补偿你认为做错了的事的时候我也总是嘲笑你。你证明了你自己能做出改变,你有同情心,即使我没做出什么值得的你这么做的事。我却做不到,”阿泰尔说。他咽了口口水,然后继续说:“我很抱歉从你身上夺走了那些东西。我很抱歉我的傲慢杀死了卡达尔。我很抱歉我没能救他,或者站在你身边战斗,这样你就不会失去你的手臂了。这些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无论需要我说多少遍来向你证明我的真心实意。而我没有。我给你安上罪名并借此惩罚你,却忽略了我自己的罪过。我很抱歉从你身上夺走了那些东西。”

    “不,”马利克说。他的反应是如此强硬,以至于在开口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要这么说。

    “不?”阿泰尔重复道。

    “你不要像一个将死之人那样向我道歉。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想要的是那个背叛了我们的人的人头。”马利克暴跳如雷,这股怒气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焦躁不安起来,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以为自己会打阿泰尔一拳,就因为他脸上似懂非懂的表情,还有他充血变红的脸颊。“回到我身边,”马利克说,“那会证明你真的感到抱歉。”

    阿泰尔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地勾起一抹微笑,但他很快抚平了那抹微笑。“我会回来的,马利克。心宁平安。”

    “心宁平安,”马利克说。但是当阿泰尔转身离开他的时候,那些言语看上去是如此苍白无力,而没有说出口的思绪却又是那么沉重。马利克仍然站在柜台后,身为堕落的主人的一位忠诚的仆人而被困在这里,而阿泰尔则渐渐走远。“一定要回来,”马利克(再次)对着渐远的身影说道,然后继续投入到他忽视已久的工作来让自己分心。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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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利克(没有说出口的、没有表达完整的)担忧跟着阿泰尔出了城。这种担忧在他寻找一匹值得偷的马时困扰他,在他快速地逃离犯罪现场时在他的心中扎根。阿泰尔对他没能力完成这个任务的暗示感到气愤,但同时还有一些无法言喻的其它东西。是那些东西让阿泰尔想不明白。这感觉有点像在黑暗中马利克的身体在他身边躺下所发出的他现在已经熟悉无比的声音,以及那段阿巴斯身为他的朋友(而不是敌人)时远久的、遗失的记忆。

    ――

    当然,更严峻的问题是这个任务的非常重要。拉希德精明地把情报交给了一个绝不会怀疑他会背叛那些信任和爱戴他的人们的人,但他毋庸置疑地拥有更多情报。杀死头生子是那个老人的主意,而(十七岁的)阿泰尔除了感到一阵迅速的、愚蠢的恐惧之外想都不想地同意了。没有理由留下那个孩子,也没有理由在从他的身体内剔除掉它时哀悼那个小生命。从受精时起它就是多余的,就像那个他在好几个月前打掉的孩子一样。然而它们的存在和它们死亡时那些血淋淋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泰尔不会让马利克的孩子像其他的孩子那样死去。然而,在他们准备刺杀那个老人的任务前夕,他让拉希德得知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

    最不容忽视的问题不是他理不清的纷乱思绪,也不是在他踢着马肚子骑马飞奔时困扰他的担忧,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缺乏耐力。无论是疏于照顾他自己还是因为怀孕的影响,他就像一大团神经末梢,即使没有直接的疼痛刺激也会不停地做出反对。阿泰尔在旅程开始的几个小时后就不得不停下来。

    在村落与村落之间的小路旁,他才能牵着马步行。他缓慢地移动的手和脚,有效地缓解了因马背上的颠簸而加重的酸痛。但是缓慢的行进也没法阻止他不去想的那些事情。

    ――

    阿泰尔记得在他十七岁时来见的那些人。嗜血的欲望驱使光头的加尼耶将尖锐的指甲深深扎进阿泰尔背部的皮肤里。即使是在发情期的剧痛中,大导师(那是还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导师)的话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而阿泰尔一次又一次地在男人尝试在他身上划下道道血痕前把男人甩开。

    另一个人,身形巨大,有着像他现在前往大马士革的土路一样坑坑洼洼的、变形的皮肤,他闻起来满身汗味,得意忘形地对着他笑。每当轮到他的时候,他的手如轻羽一般游走在阿泰尔身上。但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很是沉重。他们没有使用名称,但是在他头顶上粗鲁地、自以为是地吹捧彼此的精力。实际上,他们两人天差地别。加尼耶一直都很粗暴,总是抓紧机会故意地、恶意地施加疼痛。而另一个人认为他是一位更加温柔的情人,但是他过度的热情很被难忽视或是忘记。

    ――

    恶心不是头号问题。直到他意识到忽视它不会解决问题本身,恶心才变得难以忍受。阿泰尔不得不停下马来吃东西。直到离村落只剩下很短的一段距离,他才把马放跑,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再偷或者找到另一匹马。从他把马放跑到他或许能找到另一匹马的这段距离里他选择了步行。

    即使他的胃叫嚣着无法忍受的饥饿,他依然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困惑,他感觉糟透了。他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尝试寻找一位寡妇的家来过夜。通常村庄里都会有一两位老妇人。然而他能找到的只有一位年轻的妻子,还有他瘦弱的、相貌平平的丈夫,他同意在少量的金额下给他提供一顿饭并允许他睡在他们家。

    ――

    睡眠迟迟降临,却又稍纵即逝。在陌生人发出的起伏着的陌生呼吸声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惊醒。他松开了放在身旁的剑上的手,(跳得过快的)心脏再次慢下来。

    (直到下一次……)

    ――

    第二天他加倍地努力赶路。那位年轻的妻子在他临走前给了他一个袋子,并且向他保证这在旅途中会对他有帮助(她像所有的omega一样熟知他的秘密)。袋子里装满了在他骑行前往大马士革的路上方便食用的食物。他在休息期间吃了那些食物来抵御饥饿和恶心,并让自己从那些令他烦恼的思绪中分心。

    ――

    大马士革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但在城里他依旧感觉怪怪的。他的衣服显示出他是一个omega,但是他的武器(被捆成一个小小的包裹,实际上并不比其他的包裹要显眼)让他成为一个威胁。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将他带向城市里的联络处,等到他意识到他在往哪里走的时候,他累得除了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彻骨的愤怒之外什么都没多想。

    他修正了方向,转而去找那些靠卖身来养活她们自己的妓女。他(从玛丽那里)得知只要给足够多的钱,她们通常会愿意让一个旅行者在她们那里过夜。他找到了一群聚积在一起的妓女,她们被粗暴地对待的粗糙皮肤上带着咬痕,他同她们谈了一个合适的价格来过夜。

    ――

    清晨,他向借他留宿一夜的女士们道了谢,在露天市场上买了食物。他走在城市中,聆听着人们谈话,他们的对话都和战争还有商业巨头阿布?努古德即将举办的宴会有关。

    他们带着公开的仇恨嘲笑那位商业巨头。阿泰尔跟随着他们的窃窃私语穿过城市,直到他找到了男人在富人区内宽阔的宅邸。比起阿泰尔被派去潜入的许多地方,这是一座重兵驻守的堡垒。他花了一天在周围兜圈子,挑选着从屋顶去往城市中的最佳路径,以防需要通过它们来潜入或者逃跑。

    到了晚上,他找了另一个地方和另一群妓女过了夜。

    “你会惹来麻烦吗?”当她们看到了他的武器后,其中一位妇女问,“我们已经有够多麻烦的了。”

    “我的麻烦不会跟到你们这里,”他向她保证。然而尽管他的话能让那位女士安心入睡,但阿泰尔却无法强迫自己入睡。黑暗中,他和因一天的工作而疲惫不堪的妇女们挤在小小的建筑物中,想着马利克在做什么。

    马利克的担忧(想到马利克在关心他到底会不会回来)让他放松下来,缓缓入睡。

    ――

    早晨,阿泰尔将衣服换成更贴近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服饰。这至少能在他穿过街道时给他提供通行的保护。他走路的姿势(就像他经常被告知的那样)揭露了他并不是一个男人。他的臀部所引来的注意力像是提醒着其他人,无论他有什么意图,他就是一个omega。在城里的时候,他公然地带着他的武器。

    宅邸周围的区域都因为在准备阿布?努古德的宴会而繁忙无比。守卫们持续保持着高度警惕,检查每一个进出的人员以确认他们的目的。阿泰尔偷偷地溜进一条长长的搬运木箱的队伍中。他伸手帮了排在队伍最后的一个看上去几乎要承受不住木箱的重量的人。这个善举让他成功进入了宅邸,但是一等到他们进到墙里后对方就怪异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发现你的话他们会杀了你的,”他说。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见过我,”阿泰尔回应道,“如果他知道我被看到了的话他会暴跳如雷的。”

    这个人,就像城市里的大部分一样,都愿意把阿布往坏处想。他反感地嘲笑起阿泰尔,刻意地远离他身边。他对阿泰尔的嫌弃显眼地、丑恶地表现在了他的脸上。因此他转身,快步地离开阿泰尔,把他独自丢在移动的人群中间。

    阿泰尔之身离开,在繁忙的走廊上寻找熟悉的声音或是身影。从他在街上听来有关阿布的消息可以推断出他很有可能就是和加尼耶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在一群矮小的身影中他巨大的身型肯定很容易辨识。

    “你为什么在这里?”一个守卫在转角处问道。他独自一人,但是问得很大声,阿泰尔迅速反应过来。他用袖剑割开他的喉咙,在他的身体摔到地上之前接住了他。他的身体无声地落在地上,一滩黏腻赤红的鲜血扩散开来。阿泰尔躲到角落处,等待着确认是否有人过来查看。

    他被另一个从对面的角落过来的守卫发现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守卫质问道,而在离他六步都不到的地方,那个巨大的男人正慢慢地走过来。他丑陋怪异的脸露出狂怒的神情,憎恨着所有比他低等的人。但是他湿滑的嘴唇勾起一个像是遇见老朋友的微笑。

    “是我叫他过来的,”阿布说。他轻巧地走过来,用手环住阿泰尔的肩膀。当他们的身体相互碰触的时候,他用上等衣料制成的长袍很是扎人。“过来,”他说,“让我们去一个更私密的地方。”他转过身,柔软的手正汗津津地贴着阿泰尔的脖子。“哦,”当他看到那个死了的守卫时他说:“他好像不小心割到了自己。”

    阿泰尔跟着他走了,因为如果反抗的话他就死定了。当他们走进房间关紧房门后,阿布放开了他。“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是你的导师派你来的。”

    “他没有,”阿泰尔回应道,“我是为我自己的理由来的。”

    “你是来杀我的,”阿布说。他在空中挥了挥手,就好像这个念头丝毫没有触怒他。“你必须排队等着。有很多人想让我死。比起让我继续活着来招惹他们,有很多人愿意让我去死。”他瞟了一眼阿泰尔,“但是你能做到,不是吗?加尼耶和拉希德大吵了一架,争论该如何充分地利用你。我听说还有其他人――加尼耶总是提起他有多么享受你。我更喜欢真正的男人。”

    “告诉我拉希德拥有什么武器,我就会饶你痛苦的一死,”阿泰尔说。跟这个可憎的男人关在同一个房间里让他感到恶心。他的身体和衣物散发的汗味让他作呕。

    “你不就是拉希德所拥有的武器吗?”阿布问道,“你就是他的头牌。从你小时候开始他就开始称赞你为他最棒的成功品。当我听说塔拉勒死了,我立马想到了你。是你杀了塔拉勒吗?”

    “没错,”阿泰尔说,“我还杀了加尼耶。我没有杀死塔米尔。告诉我有关伊甸苹果的事。”

    阿布再次挥了挥他的手。“加尼耶并不关心我。我激怒了他。所有这些人,”阿布的脸因为一抹可怕的嘲笑而扭曲起来,“认为他们比我更好。他们说我令人反感。你能想象吗?”

    阿泰尔架起他的剑。男人看上去对他身处的危险一无所知,或者一点都不关心。他看着阿泰尔手中的剑,像是感觉那很无趣一样。他给自己找了一把剑,在面前举起它。“如果你不说,那你就没用了。”

    阿布大笑了起来。“战胜我可需要不止一个瘦小的omega。或许,我会好好地拿你享受一番。”然后他示意阿泰尔向前。

    ――&――

    没有阿泰尔睡在他身旁,马利克的床冰冷冷的。在清楚地意识到他唯一的同盟(独自)出门在外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他的清晨黯然无光。在明白他在为一个叛徒效力后,他身为区馆长的工作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

    运动从来没有像阿泰尔那样为马利克带来平静的感觉,但是这有助于平息在联络处内紧紧缠绕着他的一阵阵紧张。白天里他有好几个小时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而在这一大段时间里思考着失败的可能性让他坐如针毡。

    阿泰尔是一位(怀着孕的)omega平民,他被派到了外边的世界,在那里他不能信任或者依赖任何人来战胜一个伤他伤得如此之深的敌人,曾经留下的伤口或许一直都在令他苦恼。塔拉勒的死亡所带来的恶果是长期累积的恐惧和紧张,最终爆发成一大段否认的话。

    加尼耶死后,阿泰尔变了很多,但是最明显的是他不耐烦地强烈要求那些他发誓自己从不想要的东西。

    阿布?努古德毋庸置疑地会激起阿泰尔的某些反应,而且他被留下来独自面对它们。在那个男人的死亡后,无论是什么样的不耐烦或者伤痛在驱使着他的行动,这都会让阿泰尔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而那时没有人――

    (但是马利克承认他自己做不到,小心翼翼地避开在想要能成为一位有用的同盟和一个顺从的帮凶之外他能为阿泰尔做任何事的念头,避开马利克能安慰他而且阿泰尔会愿意接受他的安慰的念头。)

    ――

    晚上,阿泰尔的道歉让他不安。阿泰尔的脸和他所说的话。马利克一字一句地把它们拆开又重新组合起来。他坐在空荡荡的床上,揉着左臂的残肢以缓解无法触碰的幻肢痛。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所罗门神殿里的那场战斗:从将他们带往罗伯特的通道入口开始,那时马利克愤怒而不满地侮辱了阿泰尔的手段和意图;最终以刀子扎进卡达尔的大腿时他所发出的惊讶的声音收尾。

    得知阿泰尔确实会后悔内疚应该是一件愉悦的事情。这就是他数周以来渴求的事。这就是他认为阿泰尔拖欠他的东西。这就是他一直从阿泰尔不情愿的身体上索求的报仇。现在,他得到了那些道歉的话,和阿泰尔真实的懊悔和自责。

    那些话语没能带给他慰藉。(就像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来温暖他的身侧一样。)

    ――

    第三天的时候他收到了拉希德的回复:

    我对这个喜讯表示由衷的祝福。或许等孩子生下之后,如果阿泰尔可以的话,他仍然能作为一名训练者回归兄弟会。他的本领会让新手们受益。因为阿泰尔无法在任何任务中帮到你,我会派阿巴斯去追踪并刺杀马吉德?阿丁。

    马利克对拉希德是如此得恨之入骨,以至于他像在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但是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直到他意识到他的妻子不在他身边,而邪恶的敌人即将到来;直到让他迟缓的头脑碰巧发现派阿巴斯来执行任务(很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巧合。他们将会感受到老人被拒绝后的愤怒,有什么会比派一个比马利克要更热衷于羞辱阿泰尔的人来惩罚(马利克和)阿泰尔的轻蔑更好呢?

    马利克想着,我会亲自把你的脑袋从肩膀上割下来,这个想法让他找回了一些其他东西都无法提供给他的平静。

    ――

    第四天,尼达尔迈着好奇的、轻柔的脚步来了,朝内室里警惕地张望。“这些日子里我都没有听闻你妻子的消息,区馆长。”

    “他很好,”马利克说,“有什么消息吗?”

    “马吉德在准备某种示威。他命令他的守卫掳走任何敢在街上违抗他们的人。我手下有人说他会当做消遣一样把他们全都处决掉。他们没犯下什么罪,但是他们的死亡会杀鸡儆猴,让我们城市里想要造反的声音都噤声。”尼达尔看上去很是不安,就像马利克感觉到的那样。他们周围的墙壁本应该是坚实的盾牌。他们本应该在这里边感到安心,然而他们就是两个(因知情而被分开的)陌生人,无法找到任何东西来缓解他们的恐惧。

    马利克无法把真相告诉尼达尔。“阿巴斯要来了,”取而代之他是这么说的,“要提防他。”

    尼达尔对阿巴斯的厌恶表露得是如此明显,他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发出肌肉与骨头碰撞的咔嚓声。他皱起眉来,眉毛高高地挑起,遮住他半张脸的面罩因此皱了起来。“阿巴斯来我们的城市干什么?”

    “他被派来刺杀马吉德?阿丁,”马利克说。

    “真是奇怪,你和你的妻子有时愿意去杀某些人,有时却愿意让别人来刺杀他们,”他的语气中带着的不是指责而是好奇。尼达尔没等他回答,而是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准备要离开。“如果我打听到任何有关马吉德?阿丁的准确位置的话我会向你通报的。”

    “谢谢,”马利克说,“心宁平安,兄弟。”

    “心宁平安,”尼达尔在转身离开前说道。

    ――

    下午,马利克想着如果阿巴斯在阿泰尔回来之前抵达的话,他应该找什么借口。从马斯亚夫到这里的旅程比到大马士革的要长,但是阿巴斯有可能在拉希德送信前就已经出发了。阿巴斯可以(但不太可能)快马加鞭。阿泰尔有可能会因受伤、生病、或者是没能完成他的任务而延误。

    他无法荒谬地声称阿泰尔去拜访朋友了。(在所有人中)阿巴斯会第一个断言阿泰尔不可能交到朋友或者维持友谊。阿泰尔没有亲人,因此他完全没有理由会离开马利克的身边。

    阿泰尔怀着身孕,而且在没有任何亲人的情况下他除了马利克的身边哪里都不应该去。否则他们为了逃避责任而提供的事实会变成谎言。

    ――

    但是在晚上,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让他彻夜未眠。阿巴斯是他们兄弟会里最不受尊敬的人之一。他令人作呕,遭人厌恶。如果拉希德可以派任何人来解决阿泰尔的问题,那么这个人理所当然的会是阿巴斯。

    马利克在告诉阿泰尔如果孩子没有母亲的话他不会关心那个孩子时他没有撒谎,但是一想到有人企图杀死(他们的)孩子就让他冷汗涔涔,即使夕阳持续散发着的热量也无法温暖他。

    ――

    差不多一周过后,马利克的联络处被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入侵了,男孩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无辜的眼眸。他从外室天井的门里摔了下来,四肢着地。他的衣物(和平庸的技巧)标志着他是一个平民。但是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就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或许你就是他的丈夫,”男孩说道。他穿过隔在他们之间的大门,挑着眉、一脸困惑地望着房间里阴郁的黑影。“这是什么地方?”然后他看向马利克,还有他放在柜台上的匕首。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扭到一个可以同时望着马利克并让他自己准备逃跑的姿势。“我在某天尾随阿泰尔到了这个地方。他总是不愿意告诉我他住在哪。我经常看到他藏在离这里不远处的楼顶花园里。然后我终于看到他来这里。他很多天都没有出现了,其他人说在他得知自己怀孕后他的情绪很低落。”

    多么微不足道的烦恼啊。“你不应该来这里,”马利克说。

    “所以你就是他的丈夫?”男孩再次问。

    “所以你就是他的新手?”马利克问。

    “我是亚伦,”这是个omega男孩,通过他脸上和手臂上的各种痕迹可以看出他要不就容易惹是生非,要不就是被悲惨的生活束缚着。“你是他的丈夫吗?”要不就是顽强地生活着。

    “我是,”马利克说,“他很好。当他回来的时候我会让他去见你。你呆在这不安全,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们可不会喜欢你不请自来的闯入。”他把匕首放回原位,然后走到柜台末端。亚伦不为他的举动而动摇,当马利克穿过摇晃的大门来更加仔细地揣摩他时亚伦激动得炸毛。他下巴上的痕迹明显是由大拇指留下的指印,还有在相反的方向的好几个粉红的印子也是。如果马利克把他的手放在男孩的脸上并张开手指,他的手能完美和脸上的印子重合起来。“是谁干的?”

    “我跌倒了,”亚伦挑衅地说。

    “嗯,”马利克说,“我的妻子教出了一个骗子。如果他教你站在原地并任由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的话,他一定是没有好好训练你。”

    “是生活教会了我站在原地并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亚伦毫不羞愧、毫无畏惧地说,“你的妻子训练我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去战斗。这种事,”他示意自己的脸,“不是一场我能打赢的战。是你训练了你的妻子吗?”

    “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说,”马利克说。然而他说:“阿泰尔会为你战斗的。或许你可以问问他。”男孩脸上的难为情先是一闪而过,然后变成了抗拒。他在马利克打断他的思绪前甚至无法开口反驳。“他不会容忍这种事的。”

    亚伦对此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过身看着天井的门,“我该怎么出去?”

    马利克只是叹了口气。

    ――

    一周零三天后,阿泰尔终于回来了。他在清晨回来的,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疲惫让他的步伐失去了平衡。他的手臂垂在身侧,毫不专业地将武器甩在马利克旁边的柜台上。他的前臂上有一道没有好好处理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因为发炎而红肿着。阿泰尔闻起来就像马匹和呕吐物。

    “他死了,”阿泰尔说。他的声音很空洞:“耶路撒冷有什么新消息?”

    马利克想张嘴告诉他阿巴斯要来了,他是来刺杀马吉德?阿丁的,但是没有理由认为他的此行还有另一个更卑鄙的目的。然而,他说:“你看起来糟透了。”

    阿泰尔发出了一声像是笑声的声音。

    “进去休息吧,”马利克说,“我会给你带点吃的过来。当你看上去不那么像是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我们会好好地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看上去只有一道伤口,“然后或许把这身难闻的味道洗掉。”

    阿泰尔点了点头,然后乖乖走了进去。

    ――

    马利克带着不多的食物走到他们的床边,发现阿泰尔正背对着他的剑睡着,手朝马利克经常睡着的地方伸去。(然后,那个念头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马利克会亲手将拉希德的脑袋从肩膀上割下来以偿还他的罪行。)马利克将食物放在离阿泰尔抽动的手臂(他总是突然从深眠中惊醒)一段安全的距离外,然后走回了外室。

    Chapter

    24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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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食物的香味将他从永无止境的、无意识的黑暗中拽出来后,阿泰尔短暂地醒了过来,吃掉了食物。之后他又马上陷入了熟睡中,直到不幸地被他身体的酸痛弄醒。最严重的(为了速度所换来的)疼痛来源于他前臂上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很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了。在被割伤后他没有仔细地清洗伤口,也没能在回家的长途旅程中让伤口保持干净。

    疼痛(和没有好好处理伤口的后果)驱使他离开舒适的床,走到后面的房间里。根据慵懒地斜射进外室的阳光来判断,现在已经是晚午甚至是晚上了。马利克正坐在凳子上,头枕在手上。浅眠着的他微张着嘴,发出清晰的呼吸声。阿泰尔看了他一会儿,他的脸颊因多日没刮胡子而长满了黑色的胡须茬,眼底下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头上的头发因他困惑时的抓挠而七横八竖的。

    马利克的担忧跟着他离开了联络处,跟着他走过离开家的漫长路程,在他睡在陌生的床上时陪伴着他。然而,这种担忧显然也在这扎了根。阿泰尔转过身退回到内室里,心甘情愿地让马利克继续睡下去,如果这确实是他所需的话;然而他的动作像是吵醒了他。

    “你醒了,”当马利克直起身后,他是这么说的。他用手揉了揉嘴巴,恶心地发现自己一直张着嘴睡觉,而且在他的袖子上留下了一小滩口水(谁不是呢?)。他抖落了区馆长的长袍,将它扔在柜台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们应该处理下你的伤口。”

    “我去把药物拿来,”阿泰尔说。

    ――

    他们坐在喷泉旁,阿泰尔冲洗去身上和衣服上旅行的臭味。他脱去上身的衣服,将脓血从手臂上挤出来,牙齿紧咬着一块早已印满牙印的皮革。当伤口涌出的血再次变得鲜红时,马利克用醋冲洗了伤口,查看伤口边缘来判断是否需要缝合。

    “发生了什么?”马利克问,他的手指被伤口的血染红了。日落长长的投影加深了昏暗的疲惫,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没有什么有用的,”阿泰尔说,“他觉得我刺杀他的企图很好笑。他没有提到伊甸苹果,而是不断地说我是拉希德最强大的武器。”

    “好笑?”马利克重复道。他将绷带的首端放在阿泰尔的手臂上,等阿泰尔固定住它才继续将绷带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绑上绷带来合上伤口,缓缓渗出的血液在绑到一半的时候就将绷带染红了。

    “是的,”阿泰尔向他保证,“我们战斗的时候他还在嘲笑我。”

    “这是他干的吗?”马利克问。

    “不是。刺杀完成后我正要离开,然后我落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疯子,他让我撞上了一位妇女,随后她朝我大喊起来,引来了一个守卫的注意。他看到了我衣服上的血迹,然后亮出了武器。我并不想杀了他,但是他引来太多注意了。是他伤到了我。”阿泰尔从伤口上抬起头来,看到马利克不相信地微笑着。“这可不好笑。”

    “现在也不好笑,”马利克向他保证,但是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认为你生来就被诅咒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不必要的伤。”

    “哈,”阿泰尔同意地回答道。然后,因为笑容还没有从马利克的脸上消退,他说:“你的孩子依旧很安全。”

    这句话本应是安慰,但是却将笑容从马利克的脸上抹去了。他(很不专业地用一只手和牙齿)绑好了绷带的末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将那一小堆补给品整齐地摆放在一边,随后他开口道:“阿巴斯要来了。”

    言外之意,马利克在怀疑阿巴斯此行的目的,这让阿泰尔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我料想那个老头会这么做,”阿泰尔说,“在我离开你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困扰着我。他善于清除多余的障碍物,有很多方法来让我摆脱我的累赘。”

    马利克揉着他脸上茂密生长的胡须,但是没有看向他,所以阿泰尔伸手把手放在他脸上,将他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疲劳夺走了马利克的愤怒,而留下了冰冷的、愈益恶化的担忧。“看起来阿巴斯会来证实我们的话是否属实是无可避免的。如果那个老人在怀疑我们,那我们就面临着比预想的要更为严峻的生命危险了。”

    “拉希德的傲慢会保护他和我们的,”阿泰尔说,“我会给你做些吃的。然后我们先去睡觉。明天我们会决定怎么行动。”

    ――

    清晨,马利克在他之前醒了,在他旁边的床上半裸地坐着,左手臂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上绑的绷带散落在一旁。左手臂的皮肤比他肩膀上的更苍白,看上去更柔软、更脆弱,除了那道长长的伤痕,就像一道横跨的褶皱。当阿泰尔能有意地避开马利克的左边时,他从来没有(没必要地、多余地)碰过那里。马利克像是用无视换回了平静。阿泰尔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种事,但是马利克可悲地、完美地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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