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些粗鲁。林素抬起头拨开他的手，看见了黑色的中山装。门口有蓝色衬衫，李秘书也在——就在门口站着，没有进来。

    “去卧室睡。”旁边的声音还在说。

    她最近来这边来的多，这里已经有她的起居室。房间不大，两室一厅，放了一些她的衣物和日用品，主要作为她的休息室，还有周先生午休用。

    “李秘书。”她没理他，却站起来，对着门口笑。这黄花梨木的桌面，都已经被她的呼吸喷出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她伸手去拿纸巾擦。

    “擦什么？”旁边有人说。

    “林小姐。”那边也有人回答，客客气气。

    自己刚刚给了王秘两万红包，李秘这边还没有开始孝敬——于是又对他笑了笑。

    旁边一直说话没人理的男人皱眉抬头，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

    秘书顿了顿，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看不见身形了。

    “去卧室。”办公室有人说。

    “梁姐，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林慕德的儿媳妇，”

    阳光落在小卧室里，男人坐在窗边。衣帽间里人影幢幢。拿起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女人还在和他说今天发生的事，声音清脆，“今天约我吃饭。还有那天那个一起买苏绣的阿姨。我们在似水流年找了个房间，吃了澳洲牛排。那个阿姨啊，今天说要拿一个公司给我审——”

    手里的珠子拨了拨，男人皱了眉，面无表情。

    “联系方式一拿到，我就去联系那边了。”

    她扭头过来笑，解着衣服，眼睛弯弯，“那边把财报发过来，老周你猜我发现了啥？”

    “什么？”男人看着她脱下衣服的样子，如今他已经学会回应女人的聊天了，聊的有来有回。

    虽然说的都是有的没的。可是如果他不回应，她就会很快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很难办。

    “说是账上有几栋楼。收租。”

    女人说，“我准备过了年亲自去看看。账上价值几百亿，我猜是公允价值。而且很奇怪，账上明明这么有钱了，老周你说为什么破布斯上面没她名字呢？”

    “又不是上市公司，谁知道谁口袋里有多少钱？”

    男人看着她脱下衣服，露出了微微凸起的肚子。他看着女人换上黑裙子——这件衣服版型宽松，黑色的布遮住肚子，一下子平了，什么也看不见。捏着串儿他皱了眉，“能被外界调查到的，只是上市公司财报，还有一些公开财产罢了。有些家族，，”

    “诶。”女人似乎也不是要他的答案。她换上了黑裙子，左右看看，表情似乎还挺满意。她又去翻首饰盒——这是已经决定就是这件了。

    “几百亿的资产。”她还在说，“一年收租十几亿——”

    “你说我收多少呢？阿姨让我不要客气。我要是按营业额报，又感觉自己有些亏；”她拿出了一串珍珠在胸口比划，“按资产总额收？又感觉下手太狠。按费率收——”

    “穿白色的那条。”男人站了起来。

    “什么？”女人转过来。

    “换白色的裙子，那件紧身的，”他走了过去，自己拿了一条白色紧身横条纹的裙子递给她，“穿这个。”

    把肚子露出来。

    0699

    6.老拖着也不行

    6.老拖着也不行

    6.

    白色的裙子贴在身上，横色条纹加深了效果，镜子里的人小腹鼓鼓的，微微凸了起来。

    吸气——呼气。

    嗯，要是搭配一个灰色披肩～倒也不算太难看。只是白色的珍珠就不能配了。

    “有点胖啦。”她看着镜子抱怨。

    生Alex的时候就是这样，周先生非要她挺着大肚子和他出去吃饭。不过那时候她肚子本来就大了，怎么遮都遮不住的，穿什么只是“巨肚”和“大肚”的区别罢了。如今，她又提了一下气，这个肚子明明还可以挽救一下的。

    她就不能在他朋友面前有个“娇俏可人”的形象吗？！好歹这些都是S圈最深的二代们呐，平时都不可能遇上的，她就不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吗？

    “生孩子，怕什么胖？”男人站在一边提着串儿，声音沉沉。镜子里倒映着两个人影，高的矮的，白的黑的。镜子里的女人头一歪，靠在了旁边那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手伸了过来，把她的裙子使劲往旁边扯了扯，衣服变形，肚子凸得更明显了。

    “啪！你干嘛！”

    女人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又瞪他，“裙子给我扯坏了！我不穿这件了！”

    “穿着。”被人打了。那人神色不动，只是松开了手，“这件好。”

    和白老二，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上次见面，好像是在哪里——忘了什么名字了。白家是个大家族，白老二家里说是也有三个儿子，大的那个在南边——老二就是这个，在京城S市两地跑着，做点什么环保生意。

    倒是和周先生还一起玩。以为这次约在什么会所的，结果居然是私宴。车子停在湖边，林素按着裙子提着小手包下了车，回头看见路灯粼粼的光倒映在湖面。周先生走到她身边，她熟练的伸手去挽他的手——男人倒是没有拒绝。

    前面是白色的偏欧式小楼。

    是一栋私宅。

    “欢迎欢迎。”

    白老二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人来，伸手意思意思的来握手，举止夸张。旁边的男人皱了眉，伸手握了他的手又推开——是太熟了，不必的意思；林素也对他笑了笑。老白咧着嘴，看了看林素，视线下滑，落到了遮挡不住的凸起的小腹上。

    这视线直接，女人右手的小手包挪过来，把小腹微微的挡住了。

    无名指上，双环戒指微微一闪。

    “弟妹这是又有喜了？”白老二笑，让开了身。

    客厅的陈设露了出来。有些偏工业风，房顶高挑，中灰色的墙面，一些摆设。沙发上原来居然还有一个美女，紧身的打底衫，细腰，长腿，身姿婀娜。看见人来，美女站了起来，更就像一条蛇精。

    好像没见过。

    新女朋友？

    林素表示自己有些脸盲。

    虽然先生们的聚会经常都有佳人陪伴在侧，但是她也从没加过谁的微信，总感觉路数不对似的。

    当然其他人也没想加她。

    “来来，贵客光临，蓬荜生辉，”

    白老二站在他并不蓬荜却一直生辉客厅里，热情洋溢，“前几天呢，我朋友从内蒙古运来了几只羊，非要给我。这不天气这么冷了嘛，我就说请几个朋友过来烤烤羊肉，喝喝羊汤——难得老周你今天和弟妹都有空，这不刚好？”

    “哪有你忙？”

    林素坐在沙发上，蛇精递过来了一杯水，带来一阵清香，她低声说了谢谢。老周其实在熟人面前也能说几句的，“你这是刚从京城回来？”

    “刚回来。”白老二笑吟吟的，又看了一眼朋友伸手端茶的手。

    一个戒指。

    “老周你前段时间是去了阿斯维加斯？”

    端着茶，他一口挑破，“戒指都戴上了？”

    “过去领了个证，办了个仪式。”林素端着了水抿了一口，感觉蛇精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旁边的男人靠在沙发上，神色不动，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不都二胎了，老拖着，也不行。”

    0700

    7.让周临做东

    7.让周临做东

    7.

    “安保公司——”

    “武器怎么搞？”

    “培训。”

    “执照——”

    “喻二漏个消息已经不错，肯定是不会再管了。”周先生靠在椅子上，声音沉沉，“他是要去走正道的人，怎么可能会沾这些手？”

    羊肉锅炖了起来，清亮的汤液翻滚，带出了沉底的药材。白白的颗粒，黑色的树皮，白色的羊肉包含着脂肪，散发沉甸甸的香气。

    “抱歉抱歉，倒是不知道弟妹怀了孕，”白老二笑吟吟的，“这汤里已经放了些补气的药材，孕妇能吃吗？”

    “她吃其他的。”周先生代替了她回答，看了看她。厨房已经重新炒了几个菜放在林素面前。浓郁的汤汁，不明的药材，她现在是无福消受了。

    白老二做着生意。林素看了一眼笑吟吟的男人。前几次聚餐，她心里已经听得迷迷糊糊。比如说前几年说是搞什么环保，绿色节能，必须要安装什么设备才可以排放，他消息灵通，提前成立了公司销售环保设备兼营指标检测业务，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如今时代变更，他又听闻了“驻外安保”风声，好似又有意来“提前布局”。

    老周好似也不是十分排斥。

    到底这是陌生的行业。从两百年前开始，花家势弱，已经不对外飞地了。几千年优秀的经验失去了传承，现在大家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这种生意，不是她能拿的下的。

    背后得有大佬支持。

    牵连也很大。

    吃了一点羊肉，抿了几口水，林素起身告罪说想去洗手间。白老二拍了一下蛇精的屁股，蛇精已经知趣的站了起来走在她前面。林素跟在蛇精后面，看着她扭着的小腰。

    “周太，这里。”走了一长段距离，蛇精站在了洗手间门口扭头示意，笑意吟吟。

    这个称呼好陌生，林素全身一麻，简直吓了一跳。

    就连文雅大厦里面，都还是叫她“林小姐”的！

    “谢谢。”

    交浅不言深，她咬牙应了。又感觉这个称呼很奇怪，喊她周太——女子随着配偶的“姓”——好像总是带了一些物化，宣告所有权似的。

    为什么是她是“周太太”，而不是老周是“林先生”？

    上了洗手间出来，蛇精还在门口等着她。

    黑色的紧身裙，细细的腰。光滑的腰线，起伏的臀。林素有心想挑起话题和她聊天，可是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和白先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好像这是个人隐私。而且上次和白二碰面，真的不是她。不过这么一犹豫，两个人就又到了餐厅，羊肉清香扑鼻，两个先生聊得正佳。

    “坐。”

    蛇精对她笑。

    “好。”

    她回答，俨然已经错失良机。

    “婷婷下个月回来，”

    白老二已经开了一瓶酒，俨然是哪一年的立春。看了一眼林素，他伸手敬了旁边一杯，笑吟吟的，“也不小了，还单着。女孩嘛，家里催的我呀，天天让我给她介绍男朋友。我又认识谁？”

    男人顿了顿，又笑，“周临最近是在M省？”

    “在ZXC，还单着，”

    男人端起了杯子，神色不动，“等白小姐回来，倒是欢迎她去M省旅游，让周临来做东。”

    0701

    8.他是David！

    8.他是David！

    8.

    林素坐在原地，轻轻的夹了一筷子菜。周先生侧头看着她，白老二也在看着她笑——她也跟着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相亲伊始”。

    周临要是以后真的能和白小姐结婚，那她也算是这一刻的见证人了。

    白老二有趣。

    吃完饭白老二邀请两位客人看他的“新装修”。这个轻工业风的装修的确特别，反正不是林素会选择的风格。走了几步来到后院，室内还有个五十米六道的游泳池。

    “可以在这里一边游泳一边仰望星空。”

    林素抬着头，看着封闭着的花瓣形状的天花板。白老二神秘一笑，伸手按了按墙壁的开关，花瓣开始收缩折叠——头顶的天空缓缓展露。

    热气发散，冷气灌入。冬日的星空，只有寥寥几颗星星。

    “这个屋顶花了两千万。”

    林素抬着头惊叹，白老二站在一旁，对自己的创意十分得意，“可以收缩，可以展开。展开的时候就是露天泳池，”他眨了眨眼，咧嘴笑，“到时候老周你再来游泳。”

    和主人告别出来，似乎驻外的事情又有了进展。周先生坐在车子上，神色平静，慢慢的拨着珠儿。

    身上似乎还有一些羊肉的药材气。

    林素皱眉闻了闻自己身上，好像也有。

    所以，白小姐，真的会去找周临玩吗？周临不过刚毕业。

    他们这样的，大约都是要联姻的。

    肚子突然轻轻的一痒，是小家伙在里面轻轻的踢了一下。林素拿起了手机，里面已经有阿姨发来的很多信息。点开看看，都是照片。

    何家人的。

    年轻一些的何老先生，一个陌生的不太漂亮的女人，和年轻的孩子。何太太年轻的照片，何太太抱着两三岁的儿子——应该就是何总了。渐渐又有何总长大的照片，七八岁骑着小马，十二三岁，然后有了又是一张趴体的合影。

    林素眉头一锁，伸手点大了这张照片。

    很有岁月感的照片了。

    十几岁的何总青葱可人，远远的还有年轻模样的西子小姐，还有四五个不认识的同龄人。一个女孩穿着白色小礼服，站在旁边侧头看着他，目光热切又专注。

    眉头一皱，林素感觉此事并不简单。

    看了几秒这张照片，后面还有照片，就是大些的何总。葬礼——不知道是谁的葬礼，男孩已经长成男人，在一水儿的黑西装里神色严肃，颜值依然显眼。几张葬礼照之后，是游艇照——画风突变。何总，简直不是她认识的何总了。他穿着沙滩裤，裸着上身，躺在游轮上，拿着酒杯，神色惬意又舒展；旁边是一个黑发碧眼的男人，容貌英俊，神色冷漠又傲慢——正在和他碰杯。

    十分英俊。

    这张照片，感觉像是个浪荡的纨绔似的。不是现在彬彬有礼恪守自制的精英了。

    后面呢？林素翻翻，没有新的照片了。

    不行，还是得问问那个白礼服女孩。

    “阿姨能问下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吗？【可爱】”

    林素觉得心里还是有个咯噔。她开始打字，十分礼貌。刚刚发过去，还没有开始说要问谁，对话框已经刷新，是阿姨那边已经回复了过来，“可以呀，他叫David！”

    啊？她不是问这个。

    林素手指一顿，又翻回去看了几张照片。哪个？黑发碧眼的那个？是很帅不错啦。这里大部分照片都是人物众多，就这张是双人照，人物拍的很清晰。

    “他是个好人，比Aaron大不了几岁，一直忙于工作和慈善事业，现在还在单身呢，”阿姨还在发，“也是Aaron多年的好朋友。”

    “哦。”

    阿姨真热情。

    介绍这么详细，连别人单身都知道。

    “在和谁聊天？”

    旁边已经有人响起，似乎看了过来。

    “梁姐阿姨？”他的视线居然那么好。男人皱了眉，似乎是看见了她的名字备注，眯了眼。

    “就是梁姐介绍我认识的那个阿姨，”周先生看起来已经不高兴了，林素赶紧收了手机，对着周先生笑了笑，还给她解读了一下自己给人的备注，“她刚给我发一点照片呢。”